已然是無路可走。
這個處境,不管是換做誰來,按理說都要灰心不已,根本再生不出別的想法。
好似他整個人,已經被寧啟帝刨開,每一根骨頭,每一滴鮮血,甚至于每一根毛發,都被那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將自己所有會生出的想法,會做出的抉擇,全部都算到了。
想到這一點,才讓柳渾嚇出一身冷汗。
讀書人看了一眼柳渾,淡然道:“這也是一道攻心之策,是陽謀,深思下去,自然很容易看清楚,只是我們看出來,也是他故意為之的,之后的事情,我們做出的反應,也是他算在內的。”
“按著常理這么做,我們自己要懷疑他是不是早已經在這里設下一個局,但我們若是鋌而走險去做別的,又要懷疑他是不是之前故意布下迷霧,就是要引導我們如此,當我們又想一切不做的事情,或許這又在他的算計范圍內。”
讀書人苦笑道:“明明所有事情,最后都會有一個選擇的,我們只要做出不是他算出的那個選擇,便能破開稍微喘口氣,但在這里思索來思索去,最后還要落在他的彀中。”
柳渾問道:“若是蒙著眼,隨便一走,讓事情的發展不在我們所期望的方向里來,是否就能破局了?”
讀書人皺眉道:“你是要下一子,走一步無理手?”
柳渾說道:“我不去想接下來該如何,隨手而做一個選擇,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后要出現什么,他又如何在這么遙遠的地方,也能事無巨細,都全部算在內?”
讀書人沉默不言,他覺得柳渾這番話有些道理,但隱約又覺得什么地方不對。
一局棋,寧啟帝一個人坐在高處落子,以往不讓人知曉,如今讓他們知道,讓他們不得不爬起來和他對弈,結果他們落下的第一子,便是要將棋盤打亂,難道他想不到這一點嗎?
這讀書人搖頭苦笑道:“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去想他在想什么了。”
柳渾也是嘆氣,若是有可能,誰愿意和這樣的人站在對面。
柳渾說道:“有一點,我能明確而清楚的告訴你。”
讀書人淡然笑道:“愿聞其詳。”
柳渾認真道:“顧寧著眼,最后目光所在之處,定然是在那數位天君身上。”
讀書人難得翻了個白眼。
這種話,根本不用說。
本來如此,也該如此。
在那些天君眼里,此刻的寧啟帝像極了一個螞蟻,絕對不會在意,但是他們不知道,寧啟帝像是一個磨刀的屠夫,你此刻不在意他,等過了些日子,他的刀就會毫無聲息的出現在你的背后,一刀斃命,你根本沒有準備。
柳渾絕對相信,倘若給寧啟帝足夠多的時間,他會站在最高處,再也無人能夠比較。
讀書人笑了笑,只是這一笑,之前回來之時,已經停歇的大雨,此刻又重新出現,磅礴大雨,只是瞬間,便讓兩人眼前,頓時滿是雨霧。
讀書人緩慢離開柳樹下,緩慢朝著遠處走去,口中喃喃自語。
柳渾看著這好友背影,神色復雜,但最終不發一言。
他緩慢撐開漣漪,掌中出現有兩片柳葉,一片翠綠,另外一片,便是之前遭受重創那一片。
其實他的這至強手段,從修行的那一天開始,便一直是兩片柳葉,不過示人的,一直都是其中一片,在之前那個緊要關頭,他依然沒有將另外一片取出,而是一直作為壓箱底的手段,等著最后一擊。
他柳渾,看似對誰都充滿了戒心,唯獨對那個讀書人沒有戒心,但其實,是錯的。
他對所有人都有戒心。
不管是誰。
不過他相信,那讀書人,卻已經是將所有一切都拿出來了。
他對自己,無比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