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著錦服,外披狼毛大氅,年過五旬,皮膚黝黑,神色雖然平靜,但那一雙眼眸確實冷若寒星,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幾步之遙,放著一張棋盤,一名黑衣老僧盤膝而坐,年近六旬,白須飄飄,一只手捻著一顆黑棋,正看著棋盤上的棋局若有所思。
“將軍的棋術又精進許多了。”良久之后,黑衣僧放下手中的棋子,嘆道:“大勢已定,老僧就算能夠勉強應對,卻也改變不了大局,這盤棋,老僧甘愿服輸。”
窗邊男子這才回過身,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的棋術精進,是上師的心腸越來越軟了。還記得早些年,上師在棋局上鋒芒逼人,每一手都暗含風雷之勢,那些不經意的棋子,最終卻都成為奇招,妙不可言。”頓了一下,才嘆道:“可上師如今出手平和,處處給人留活路,與當年那個人鬼共懼的‘殺僧’越來越不一樣了。”
“也許是太老了。”黑衣僧看者那男子道:“老僧和將軍這一生所經歷的實在太多,生生死死,分分合合,這一路走過來,再回頭時,有些事情也該看破了。”
男子苦笑道:“不錯,我今年五十有六,卻已經是白發漸生,再有四年,就是花甲之年,那些尋常百姓到了花甲之年,已經可以兒孫滿堂,能享天倫之樂。”也不關窗戶,走到黑衣僧對面坐下,平靜道:“本來再過幾年,我也準備放下手中的擔子,該讓年輕人來擔起重擔了。我都打算好,退下來之后,就養花逗孫,不理他事,平平安安度過晚年。無聊的時候,跑到這里來,與上師下下棋、喝喝茶,何其悠哉。”
“你辛勞半生,也該歇歇了。”黑衣僧道。
男子淡淡笑道:“只可惜上天并不給我這個機會。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安東大將軍,自然是無所不能,但又有幾人知道,安東大將軍連自己的妻兒都無法保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十七年前,我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重病無治,死在自己的懷中,她臨走之前,只求我一件事,便是讓我好好照顧東駿,可是連這件事情我都沒能做好。”
“將軍無需自責。”黑衣僧道:“生死皆有命數,怪不得將軍。”
身披狼毛大氅的男子,自然就是在東北讓人談之色變的安東大將軍汪興朝。
此刻的大將軍,看上去頗有些憔悴。
“上師通曉命數。”汪興朝凝視黑衣僧的眼睛,輕聲問道:“依上師之見,我的劫數是不是該到了?”
黑衣僧卻是顯得異常平靜,緩緩道:“將軍如果此時身退,遠離紅塵,那就談不上什么劫數不劫數。如果將軍始終看不穿,被紅塵牽絆無法可退,這本身就是劫數。”
“上師所言極是。”汪興朝點頭道:“不過對我汪家而言,能有今日,本就是逆天改命而來。天定的命數,我們從來不會屈服,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