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監牢。
初夏,牢房里的空氣腐臭難聞,混雜著囚犯隨意大小便的味兒,飯菜腐爛的味兒。
悶濁的空氣讓人作嘔。
大理寺丞拎著兩壺酒,一包牛肉,進了監牢。緩步來到關押鄭興懷的牢房前,也不忌諱骯臟的地名,一屁股坐下李。
“鄭大人,本官找你喝酒。”大理寺丞笑了笑。
手腳纏著鐐銬的鄭興懷走到柵欄邊,審視著大理寺丞,道:“你氣色不是很好。”
“哪里不好?分明是氣色紅潤,渾身輕松。”
大理寺丞拆開牛油紙,與鄭興懷分吃起來。吃著吃著,他突然說:“此事結束后,我便告老還鄉去了。”
鄭興懷看他一眼,點頭:“挺好。”
吃完肉喝完酒,大理寺丞起身,朝鄭興懷深深作揖:“多謝鄭大人。”
他沒有解釋,自顧自走了。
多謝你讓我找回了良心。
方甫走出地牢,大理寺丞便看見一伙人迎面走來,最前方并肩的兩人,分別是曹國公和護國公闕永修。
他們來這里作甚,護國公身為案件主要人物,也要收押?
大理寺丞目光掠過他們,看見兩人身后的隨從........收押還帶隨從?
“大理寺丞,咱們又見面了。”
闕永修笑吟吟的迎上來,上下打量,嘖嘖道:
“原來只是個六品官,本公在楚州時,還以為大人您是堂堂一品呢,威風八面,連本公都敢質問。”
大理寺丞壓抑怒火,沉聲道:“你們來大理寺作甚。”
“當然是審問犯人了。”闕永修露出嘲諷的笑容:“奉陛下口諭,提審犯人鄭興懷,在此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地牢,違者,同罪論處。”
說罷,兩位公爵并肩進了地牢,隨從關閉地牢的門,在里面上鎖。
他們要殺人滅口........大理寺丞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如遭雷擊。
他本能的要去找大理寺卿求助,可是兩位公爵敢來此地,足以說明大理寺卿知曉此事,并默許。
因為兩位公爵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他們要殺人滅口,然后偽裝成畏罪自殺,以此昭告天下。如此一來,對淮王的憤怒便會轉嫁到鄭興懷身上。
“這比推翻之前的說法,強行為淮王洗罪要簡單很多,也更容易被百姓接受。陛下他,他根本不打算審案,他要打諸公一個措手不及,讓諸公們沒有選擇........”
大理寺丞疾步而去,步調越來越快,到最后狂奔起來,他沖向了衙門的馬棚。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找許七安。
只有這個茅坑里的臭石頭才能阻止護國公和曹國公,只有他能為心里的信念沖冠一怒。
.............
曹國公掩著口鼻,皺著眉頭,行走在地牢間的甬道里。
“這點臭味算什么,曹國公,你是太久太久沒領兵了。”獨眼的闕永修嘿然道。
“少廢話,趕緊辦完事走人,遲則生變。”曹國公擺擺手。
兩人停在鄭興懷牢房前,闕永修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壺和牛油紙,呵了一聲:“鄭大人,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鄭興懷雙眼瞬間就紅了,拖著鐐銬奔出來,獅子般咆哮:“闕永修,你這個畜生!”
闕永修也不生氣,笑瞇瞇的說:“我就是畜生,殺光你全家的畜生。鄭興懷,當日讓你僥幸逃脫,才會惹出后來這么多事。今天,我來送你一家團聚去。”
鄭興懷大吼著,咆哮著,腦海里浮現被長槍挑起的孫子,被釘死在地上的兒子,被亂刀砍死的妻子和兒媳。
楚州城百姓在箭矢中倒地,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