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學士依然平靜,沒有被輕視后的怒意,也沒有占便宜的喜悅,拈起一枚棋子,輕輕放在棋盤上。
年輕人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的另一處。
很多人注意到了一些細節上的分別。
郭大學士拈棋用的是中食二指,柔柔放下,動作很是風雅,就像是柳枝點水一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年輕人則是用三根手指捉住棋子,隨意放下,動作有些難看。
他的棋子與棋盤撞擊,發出啪的一聲響,也并沒有什么殺伐之意,只是尋常。
那顆棋子落下的位置也很尋常,看不出妙處。
……
……
所謂妙,是能夠被看見的好。
所謂好,便是能夠被推算出來的后續優勢。
第一步棋,如果看不出來妙處,可能是因為棋盤上的空處還太多,還有無限的發展空間,所以無法推算。
但如果后續的十幾步棋依然是這樣的風格,尋尋常常,淡如清水,毫無妙處可言,那便說明觀棋者根本無法推算到真實的后續。
這可能是行棋者的棋力勝過觀棋者太多,更多的原因還是在于每個人的思路本就不一樣。
那些棋道高手已經不再思考年輕人每步行棋的用意,想著等局面明顯一些再來推算。
井九沒有這樣做。
他看著棋盤,默默推演計算。
他行棋的方法本就與眾不同。
他習慣從第一步起便開始推算,直至整個棋局結束。
這種方法很極端,要求很高,但非常適用于沒有認真學過棋的他。
他當然知道這個方法有些小問題,只不過以前沒有機會感受。
直到今天,他才終于感受到了。
那個小問題就是——這樣下棋比較累。
……
……
一片安靜。
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越來越多的人聞風而至,來的都是朝歌城里的名人,甚至有幾位國公都親自來了。
今天這場舊梅園外的對弈,注定會成為被寫進棋史里的名局。
當朝第一國手對上年輕的棋道圣手,誰勝誰負?
棋子落下。
時間流逝。
天光漸移。
井九站在棋盤旁。
有些視線偶爾落在他的身上,然后移開。
戴著笠帽的他只是這場棋局的背景,自然被無視。
除了那位年輕人,沒人知道他這時候也在下棋。
下的就是這局棋。
一直站著,難免有些累。
于是他取出竹椅,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