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里忽然響起水聲,荷葉亂搖,露出一個人來。
那人對著岸邊揮動雙手,在水里沉浮,潭水不停灌入嘴里,已經喊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井九與過冬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那人眼里滿是絕望與荒唐的神情。
如果這時候他還來得及思考,必然會想,你們隔得如此之近,為何不救我?
就算不救我,你們為何要這樣靜靜地看著我去死?
沒用多長時間,那人體力耗盡,向著水底沉去,伸直的雙手無助地在荷葉上拍打了兩下。
井九與過冬依然沒有動。
又過了會兒。
井九說道:“是真的。”
過冬有些意外,說道:“我又沒有懷疑過是假的。”
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我以為你是想確定情況再做定奪。”
過冬看著他說道:“我現在是殘廢,救也只能是你救。”
……
……
那人躺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不時吐些水出來,看著就像一只垂死的金魚,
那人很年輕,看衣飾應該是位有錢人家的公子,不知為何會清晨出現在這偏僻的水潭里,還險些被淹死。
過了段時間,那位年輕公子終于緩過勁來,艱難起身,對著井九躬身行禮,謝過救命之恩。
然后他轉向輪椅里的過冬,想要道謝,身體卻僵住了。
輪椅里的少女看著有些虛弱,神情卻是那樣的平靜,仿佛已經看淡生死。
年輕公子的眼睛明亮起來,就像星星一般。
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那道光。
過冬不喜歡這種熱烈的眼神,說道:“走吧。”
井九推著輪椅離開。
年輕公子怔怔看著他們離開,半晌后才醒過神來,趕緊追了上去,連聲道謝,詢問他們的來歷。
井九沒有理他。
過冬沒有看他一眼。
年輕公子想到一種可能,覺得自己的行為確實好生孟浪,有些結巴說道:“二位,二位是……”
井九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與她究竟應該算是何種關系。
過往數百年里,他們曾經數次對戰,勝負卻不重要。
共參大道,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是敵人,卻立誓再不相見。
這是什么關系?
趙臘月聽過景陽真人與連三月的那些往事后,曾經有過自己的判斷。
這種關系很復雜。
所以她面對水月庵的時候,才會那般警惕。
現在看來,趙臘月的判斷非常準確。
輪椅忽然停下。
因為過冬的手落在了兩側。
“我們是兄妹。”
她平靜說道。
聽到這個答案,那位年輕公子無比驚喜,覺得天地都要醉了。
井九眼簾微垂,睫毛不動。
就像水里的荷花。
忽有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