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井九從雪地上走了過來,看著他平靜說道:“她沒有死。”
李公子看著他的臉,不由怔住了,腦海里一片混亂,喃喃說道:“那她也會被熱死的。”
“她不會被熱死。而如果不這樣做,大原城里的所有人都會被凍死。”
說完這句話,井九轉身向禪室后面的雪湖走去。
李公子終于清醒了些,當年的回憶盡數涌上心頭,看著他的背影,聲音微顫問道:“你們……回來了?”
“她應該不會再回來這里。”
井九的身影消失在禪室那邊。
李公子慢慢垂下握著刀的手,然后垂下了頭。
當年他便猜到這對兄妹應該是仙人,今日看著井九的臉與當年沒有任何變化,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微覺苦澀。
父親忽然逃脫大難、那幅古畫被人送回來了、那位陰險的朋友被抓回來,他也懷疑是不是與這對兄妹有關。
還有那箱金葉子。
太多事情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仙凡殊途,世事如塵,彼此的時光都不相同。
他在雪地里站了很長時間,對著禪室深深一揖,轉身離開。
童顏與青兒來到禪室外的欄前,看著離開的那個身影,覺得好生奇怪。
這個人是誰?
禪室前有井九用承天劍法布下的殺陣,這人想要進禪室,居然沒有死,自然是井九不想他死,臨時撤了陣法。
更不可思議的是,井九居然還與這人說了兩句話,以他的性情,這真是很罕見的事情。
青兒轉身望向被棉被山壓住的雪姬,生出更多不解。
在青天鑒幻境里,她看了井九數十年時間,比真實世界里的絕大多數人都更了解他。
井九怕麻煩,不喜歡惹事,準確來說就是怕死,那為何會同意童顏的做法,帶著雪姬來到這里?
夜晚來臨,雪云遮星,黑暗里的點點燈光很是醒目。
那位老尼姑慢慢走了出來,用顫抖的手,把剩下的十余盞燈依次點亮。
井九說道:“辛苦了。”
老尼姑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我壽元已盡,幾年前就應該死了,能熬到現在已是不易,本想著……”
這句話沒有說完,未盡之語變成了一聲嘆息。
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她現在很好,應該再過幾年就會醒。”
老尼姑沒有再說什么,在弟子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三千庵里的燈都是供養了百年以上的長生燈,以老尼姑的境界修為,每夜只能點亮十余盞。
用了數日時間,她終于點亮了庵里的全部長生燈,成功地啟動水月庵的陣法。
有這道陣法,雪姬向著天地散放、或者說流失的寒意便會受到控制。
井九望向天空,發現不再落雪,知道雪姬也應該快醒了。
庵前忽有琴聲傳來。
他向那邊望去。
李公子披著黑氅,坐在雪地里,膝上橫著古琴,正專心地彈著。
其音錚然,其息雍暖。
這是一首望春吟。
冬天過去,春天就會到來。
如果不來,那就不來。
大概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