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有些疲憊。
這次的陰影里顯現的身形要瘦小很多。
這次來的是冥師的投影。
井九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冥師輕輕撣了撣寶藍色的衣衫,陰影里的身影時實時虛。
“他能知道我們的那場談話,我就不能查到他在做什么?事實上,冥皇之璽的消息是我故意漏出去的。”
不管人間還是冥界,與權勢相關的陰謀斗爭總是這樣精彩而令井九感到無聊。
他敲了敲身前的案幾,說道:“說重點,你怎么知道我在舊梅園里。”
冥師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直接說道:“和我合作吧,把大祭司送進冥河。”
井九說道:“好處?”
冥師負著雙手走到窗邊,陰影沖淡了外面的星光。
他的投影要比本體更加矮小,看著就像是一個詭異而可怕的傀儡。
“我查了很久,今天才終于確定他與云夢山一直暗中有聯系,殺死他對我對你們青山都有好處。”
冥師轉身望向他說道:“而且如果他去了冥河長眠,下界的亂局便可以盡快平定,你我可以安心選出新的冥皇。”
井九說道:“這算是我們達成了協議?”
冥師說道:“我不是柳詞,也不是元騎鯨,你想要說服我背叛真人這是不夠的,我只會與最后的勝利者聯手,你如此弱小,實在無法令我信任。”
井九說道:“不送。”
冥師說道:“我是來送信的,你確認不想知道那封信的內容?”
井九想拿出竹椅來躺,再次想起那竹椅正被雪姬蹲著,只好在地板上躺了下去,望向窗外的滿天星辰。
冥師看了他一眼,輕拂衣袖,陰影微藍,就此消失無蹤。
一夜時間,連續見了兩位冥部最有權勢的大人物,便是井九也有些意外,有些累。
這兩場談話他都表現的很淡然,甚至帶著居高臨下的態度,但那只是表相。
不管大祭司還是冥師的投影,都能給他帶來極大的威脅。
雙方之間的層階差距太遠,如果不是冥皇之璽在他手里,這兩場對話根本不可能發生。
就像他如果沒有陰鳳的命牌,沒有掌握那個秘密,白天的時候,布秋霄也不會在這里與他進行談判。
一個少年拿著最珍貴的書籍在世間行走,能與王公貴族坐而論道,看似瀟灑從容,但也是件很危險的事。
他知道冥師說的那封信是誰寫的。
通過冥部大人物的投影傳遞信息,確實是遼闊的朝天大陸表面通信最方便、甚至是最快的方法。
問題在于大陸上的人們怎么把信息傳遞到冥界去。
在他沒有鎮魔獄蚊子之前,便只有太平真人有這個本事,中州派或者也有某種方法。
他太了解師兄,知道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有可能落入對方的局中,所以他根本不想看那封信。
還有一個問題,大祭司如果是通過中州派的消息跟蹤自己,冥師怎么會知道自己在舊梅園?
他在動念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會來這里。
井九覺得有些不對勁。
白天的時候與布秋霄在這座庵堂里談話時,他也曾經有過相似的感覺。
難道自己的身體里被誰留下了可以追蹤的痕跡?
他仔細地回想過這一世的經歷,內觀過身體里最細微的地方,沒有任何疑問,也沒有任何發現。
當年與天近人隔空對戰的時候,對方的神識確實曾經進入他的身體里,但已經沒有半點殘留。
他的身軀還是那般干凈而純粹,只是在腰腹部與脊骨里有些天蠶絲。
就這樣靜靜想著,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晨光灑落窗戶,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卻忽然發現冥師消失的地面上多了一行字。
“南方飄來了一朵云。”
看到這句話,他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緩緩轉身望向窗外的南方。
南方的天空里有無數朵云,哪朵才是必須去死的那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