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在山門里的地位很高,但說實話,性情真的不好,所以他對師父的死沒有太多的難過,更多的是茫然。
更令他茫然的是,宗門封山之后,長老與那些師兄們都去了各自的洞府靜修,卻沒有人理會他。
那時候他才隱約察覺到,師父的死亡可能并不怎么光彩。
其實在封山之前,他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可以離開,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留了下來。
沒有自己的洞府,他便在大殿旁邊的值房里住著,好在宗門里還有大量的地精、晶石之類的事物,不用擔心會被餓死,也不用擔心修行……真正的問題在于,他不知道怎么修行。
他只有一套衣裳、一把劍還有一本入門劍經。
于是他就拿著那把劍,對著那本入門劍經練了一百多年。
至于那套衣裳,則是早就被他洗干凈后,很仔細地收藏了起來。
直到今天,他被陵墓里的動靜驚醒,知道來了敵人,才重新穿好那套衣裳,系好那把劍走到了正殿前。
他見過同門馭劍飛行的英資,知道自己的境界很低微,想來也知道,入門劍經就算再練上一千年又能厲害到哪里去。
只是這時候師長與同門們都還沒有醒來,只有他一個人,他只好站了出來。
蕭皇帝說完那句話后,繼續向著山外走去。
他這時候可以飛,但不知道為什么偏偏要走,可能是想看看那個年輕的無恩門弟子究竟敢不敢拔劍?
那名無恩門弟子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握著劍便向蕭皇帝沖了過去。
蕭皇帝的余光里看到了一幕很奇怪的畫面,眼瞳不由微縮。
那名無恩門弟子明明已經動了,卻仿佛還站在原地。
動的只是他的身影。
或者說,那名無恩門弟子身法太快,竟在樹蔭里帶出了一道殘影!
噗哧一聲輕響。
那把劍刺進了蕭皇帝的腹部側面,然后從另外那邊透了出來。
鮮血從劍尖緩慢地滴落,微微染紅那件明黃色的皇袍。
蕭皇帝微微蹙眉,不知道是痛還是在想什么。
“你是誰啊?”
他看著那名年輕的無恩門弟子,帶著不可思議的情緒問道。
“我……我不知道。”
那名無恩門弟子的神情很是慌亂,似乎比蕭皇帝更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只是施展出了入門劍經里的第一式,怎么就捅進了這個人的身體了呢?
不知道是覺得太匪夷所思,還是覺得眼前的畫面是假的,他下意識里抽出了那把劍。
蕭皇帝緩緩坐到地上,看著身上的劍傷嘆了口氣,有些無力地垂下了頭。
陰風從正殿里吹了出來,落在那名無恩門弟子的身上。
只聽得嘩嘩聲響,他的衣服驟然裂開,變成無數道布帶,就這樣垂落著。
過了一百多年,這件衣服哪怕再仔細地放著,也已然腐壞。
與之相反,他手里的劍磨了一百多年,已經變細了很多,卻是無比鋒利。
再鋒利的劍,也不可能殺死像蕭皇帝這樣的人,殺死他的是這名無恩門弟子的劍意。
一百多年里,這名無恩門弟子翻來覆去地練那本入門劍經,要說到劍意之簡之純,就連井九都不如他。
時光的力量在不同的方向都證明著自己的偉大。
那名無恩門弟子提著劍,看著坐在地上的蕭皇帝,感覺很是茫然,心想這個人究竟是誰呢?難道是陵墓里那些前朝皇帝里的一位,被陰穢之氣蘊養萬年,結果產生了尸變?不然動作怎么會如此僵硬,如此之慢?
陰風帶動他肩上的一條布帶,輕輕地觸到了蕭皇帝的身體。
嘩的一聲。
蕭皇帝隨之而散,明黃色的龍袍碎成無數布片,落入滿山黃葉之中,被秋風一卷,便再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