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臘月停下腳步。
冰川四周隱隱傳來無數道強大的氣息,應該是曾經險些殺死她的那些女王親衛。
她沒有理會那些隱匿著身形的雪國強者,望向百余里外的那座冰峰,說道:“請您為她治病。”
那些強大的氣息漸漸遠去,同時一道更加強大、強大無數倍的神識落在了冰川上。
轟隆的巨響里,那些劍意留下的裂縫瞬間擴大,冰川裂成了數百個巨大的冰塊,在藍天泛著幽異的光澤。
如此宏大的神識自然只能屬于雪國女王。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的,女王始終是朝天大陸最高階的生命。
那道神識里充滿了居高臨下與嘲弄的意味——上次我沒有殺你,希望你能活著走出雪原,只不過是基于對你的一絲好奇,難道你以為與我之間就有什么交情,居然敢來這里求我辦事?
趙臘月對那座冰峰說道:“上次你說我們很相似,我們都不是替代品,我們會更加強大,然后真正戰勝那些造就我們的人……但那不意味著我們必須去恨那些造就我們的人,就像你現在應該知道你母親為何會離開,你不應該恨她,而是替她感到高興,同樣我不恨他,我希望他能活著,而且他幫助你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也許將來某天我也可以幫助你。”
那道神識安靜了很長時間,終于再次動了起來,落在她的背后。
片刻后,那道神識里傳來意外的情緒,似乎想不明白景陽這種人怎么會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
“他的劍元沒了。”
“他是劍。”
“劍沒有劍元,就像人沒有血,自然就會死。”
……
……
最開始的那個白天,井九戰太平,殺白刃,沒有受傷,卻是耗盡心力。
然后他想了整整一夜,離開了青山,飛過東海,下到冥界,在天地之間縱橫穿行無數萬里。
清晨的時候,他在天壽山被偷襲重傷,正午的時候,他在浪花里殺死了白真人。
接著他便去了大海深處,開始用自己的劍意縫補這個到處是傷的可憐世界。
就算他是景陽,也到了盡頭,因為他把自己用到了極致。
趙臘月一直在劍峰里盯著平詠佳,知道發生在井九身上的所有事情,而且她很了解井九的身體,所以知道雪國女王的判斷沒有任何差錯。
“道理我都懂。”她看著那座泛著淡藍色光澤的冰峰,認真問道:“但是怎么讓他活過來?”
那天在血般的暮色里,她在海底抱住了井九,那位巨人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劍承大海,總要付出代價。
當時她的回應與今天一樣,道理我都懂,但怎么救活他?
巨人說他做不到。
趙臘月心想那就只能去尋找一個比巨人更高的人。
不管是朝天大陸還是別的大陸,比那位巨人更高的便只有雪國女王。
于是她來到了雪原深處,來到了這座冰峰之前。
“你知道的,他沒有死。”
趙臘月把井九放到身邊的雪地上,看著他說道:“雖然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呼吸。”
通天大物離開這個世界,天地必然會生出極大征兆,比如春雨比如晨光比如暮色比如落葉。
不知道井九死去的時候,天地會以何物來紀念他。
趙臘月永遠不想知道那個答案,但既然天地沒有動靜,她便認為他沒有死。
雪國女王的神識再次落下,說道她也無法救活井九,但同意趙臘月的判斷,井九肯定沒有死。
聽到她的回答,趙臘月精神放松了很多,疲憊涌入身軀,有些無力地低下了頭。
是啊,他怎么會讓自己死呢?
就算他再放不下那段因果,就算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開始熱愛這個世界,他又怎么會為那些去死呢?
……
……
趙臘月帶著井九離開了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