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坐。”
花溪在軟椅前方坐了下來。
就是鐘李子在星門大學酒店露臺上經常坐的位置。
就是趙臘月在神末峰上經常坐的位置。
就像空曠巨大的庫房里,數億顆棋子都有自己的位置。
……
……
時間緩慢地流逝。
那些黑白棋子靜靜地懸在空中,位置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花溪坐在椅子末端,仰著小臉認真地看了很長時間,最終決定放棄,就像過往很多年里的每次嘗試一樣。
點燃恒星計劃,難以想象的計算量只是一方面,而且是最好解決的一方面。最麻煩的是宇宙里的變化不可能都按照數學的規律來運行,暗物之海沒有主觀意識,但并非死物。
她轉頭想要看看井九的情況。
回首之前她想象過幾種可能,他可能因為精神消耗過大從而臉色蒼白,或者他可能因為破局毫無頭緒而臉色難看,或者他可能因為絕望而臉色脹紅,卻怎樣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畫面。
井九躺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
千里殺一人,十步不肯行。
花溪看過那本,知道這個家伙在朝天大陸的生活方式,但還是有些不適應。
這是在拖延時間還是尸位素餐?
井九忽然睜開了眼睛。
花溪眼睛瞪的極大,似是受了驚嚇。
無數道極細的劍光在他的眼睛深處出現然后消失,仿佛是某種算籌之類的運算工具。
他的手指也快速地動了起來,拈著瓷盤里的細沙,沒有再造一片山河,而是在進行某種幾何結構的解答。
滿天棋子里的某一部分,大概有幾萬顆的數量,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開始移動。
他不是在下棋,偶爾出現幾顆被圍死的黑棋,沒有被提走。
黑白棋子像水一樣在流動。
不,那應該是光線與暗物質在極大尺度空間里的釋放、蔓延。
那是兩種不同性質的存在相遇,然后爭鋒,甚至偶爾會出現一些融合。
就像兩條江水突破各自的峽彎相遇于半島之前,有的瑟瑟,有的濁濁,彼此包圍,然后撕扯開來,形成各自的小團,倔強地生存在對方的世界里。
數萬顆棋子不停轉動、改變位置,在視覺上形成極富沖擊力的畫面,就像是某種能夠隨電流改變形狀的金屬。
井九靜靜看著那些棋子,眼里的劍光越來越盛,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快。
花溪看著他的臉,眼睛越來越亮,干凈清透的眸子里隱隱能夠看到希翼這個詞語。
不知道隔了多長時間,黑白棋子的分野不再清晰,彼此糾纏在了一處,如混沌一般。
換作普通修道者,只需要往那處看上一眼,便有可能道心失守,身受重傷。
花溪有些緊張,嘴有些干,很隨意地端起井九的茶杯喝了一口。
井九看了她一眼,很隨意地舉起手指點向空中。
他的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顆白色的棋子。
那顆白棋落在數億顆棋子之間。
如炸藥里落了一粒火。
如烈火里落了一盆油。
如熱油里落了一滴水。
轟的一聲巨響。
那個角落的數萬顆棋子爆炸開來,變成了無數道碎片,然后落地成灰。
……
……
(應該在地面準備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