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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
不是因為宇宙里生出了什么感應,多少顆恒星隔著多少光年排成了怎樣的形狀。而是因為井九隨手彈出的那首鋼曲琴到了結束的時候,他想不到更好的曲子,也忽然不想再彈。
他的右手離開了黑白琴鍵,左手也離開了窗臺。
在七二零棟樓旁的天空里的那些劍弦收回他的身體。
那些掛在劍弦上,像無數小旗般的殘火紛紛墜落,看著很是好看。
有些寬松的藍色運動服變得合身,稚意十足的眉眼稍微沉穩、或者說木訥了些,他變回了那個少年。
然后,他看了雪姬一眼。
雪姬沒有看他,也沒有像前些天那樣看著虛空里的某處,也沒有像昨夜那樣看著北方某處。
她忽然伸出可愛的小圓手,指向臥室。
臥室里是昨天整理好、今天又被翻的亂七八糟的行李包,里面有花溪的衣服,還有些別的。
花溪忽然變得聰明起來,把手里已經攥得快要碎掉的面包片扔回桌上,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跑回臥室里,在凌亂的行李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了一塊紅布。
這塊紅布是他們在霧山市商場二樓中老年服裝專柜買的。
啪的一聲輕響。
雪姬踏碎窗臺上的一顆凍梨,跳回沙發上。
那顆凍梨頓時稀爛,已經有些腐酸味道的汁液迸射的到處都是,然后瞬間被凍結成冰。
井九看著那些漿汁被凍住的模樣,覺得好像在哪里看過類似的東西。
他忘記了很多事情。
主星南方冰蓋下的現代藝術館里有個藍色的游泳池,那些代表暗能量的石油不停向里面淌落。
熟悉感便是從此而來。
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房間里的溫度急劇降低,廚房里滴水的管子安靜下來,隔壁的那片花海已經變成了冰雕,整棟居民樓都變得嚴寒無比,寒意甚至已經蔓延到了更遠的地方。
花溪每晚都在冰塊里睡覺——雖然她自己不知道——她對嚴寒的耐受力已經很強。搓了搓被凍紅的小手,把最厚的自加熱仿絨大衣穿到身上,拿著那塊紅布來到沙發前,雙手一展便把雪姬抱在了懷里。
井九提起行李包向外走去,臨出門前習慣性看了一眼廚房,看看火有沒有關。
房間陰暗的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貓叫,原來那只懷孕的小花貓躲在這里。
井九看著小花貓微微鼓起的腹部,想著伊芙老師帶去基地的那名孕婦,猶豫了會兒,走到角落前,伸手準備把它抱起來一道帶走。
小花貓嗷嗚了一聲,伸出鋒利的爪子,閃電般在他的手背上撓了兩道。
井九當然不會受傷,但如果讓這只貓就這樣留在家里,只怕稍后會被凍死。
他想了想,學著雪姬先前的方法,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放出一道劍火。
那道劍火懸浮在客廳的空中,散發出的溫暖把寒意消減了不少。
做完這些事情,他再次提起行李包,用另一只手牽起花溪,向著屋外走去。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又是吱呀一聲,一單元的鐵門也被推開了。
片刻后,小花貓小心翼翼地從廚房陰暗角落里走了出來,確認沒有什么危險后,踱到了客廳里,縱身躍到沙發上,就在雪姬經常靠著的那處趴了下來,看著空中那團劍火,感受著溫暖,舒服地閉上了眼。
吱呀的聲音除了門能發出來,鞋底踩著冰雪也能發出來。
井九與花溪走出單元門,來到花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