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零度是這個世界物理規則的極限,意味著所有的粒子都會靜止,所有的運動都將不復存在。
萬物皆要歸于靜寂,仿佛宇宙開始之前,或者死亡之后。
處暗者承載著暗物之海的客觀意志,擁有著難以想象的難以破壞性以及意識強度,但在雪姬的小拳頭面前卻是根本無法做任何抵抗,因為它們現在是在這個世界里,便必須服從這個世界的規則。
當那些斷落的巨大觸手在大氣層里分解成碎粒的時候,雪姬又去了數千公里外的另外一處。雪線的盡頭是一只更加丑陋的巨型母巢,那只看著有些滑稽的肉翅崩成碎片,緊接著母巢又變成了另一個凍梨。
啪啪啪啪,數聲輕響,大氣層里出現數十道筆直的雪線,形成一個六角星般的圖案。
在這個圖案的線條相交處,九只處暗者都進入了沉寂狀態,變成了巨大而丑陋的冰團。
當那片黑域被雪姬破碎虛空的小拳頭擊碎時,有的處暗者想要自爆,有的從來不知道畏懼、退卻為何物的處暗者甚至想要撕裂空間離開,卻都沒有辦法逃離這些線條組成的網。
九個被凍住的巨型母巢懸在大氣層的邊緣,沒有散發出任何氣息,但也不知道是否已經真的死了。
花溪看著天空高處的那九個母巢,說道:“好像凍梨啊。”
井九記得窗臺上的那些凍梨表面的水珠在陽光下很好看,搖頭說道:“是胃。”
更準確地說是被未經處理的整個牛胃剛從冰庫里取出來的模樣。有的是鼓著的,有的是微癟的,形狀不同,本質則沒有什么區別。
他能夠聯想到牛胃,不是因為在興趣班里學過相關知識,也與在星域網上記住的那些知識無關,只是因為很多很多年前,上德峰吃火鍋的時候還沒有資格讓適越峰幫著處理,都是他與柳詞、元騎鯨親手處理的。
那些火鍋、那些人,他現在還沒有記起來,那些食材卻記得很清楚。
微風帶著雪花輕飄,雪姬回到了籃球場上,就像雪花一般輕柔。
整個大地都震動了一下,不遠處的農場機房轟然倒塌,不知道地底基地的合金門會不會變形更加嚴重。
她的眼神如往常一般漠然,兩只小手負在身后,似乎沒有消耗什么精神,只是去天上飛了飛。
只有歡喜僧注意到了一些細節,她的頭發不像往年那般純白如雪,變得有些透明,每絲頭發里隱隱都有根極細的線,更重要的是她圓圓的臉上,出現了幾滴汗珠。
那幾滴汗珠意味著很重要的事情——為了撕裂那片黑域,用“對絕對零度的絕對接近”凍結那九個黑太陽,她付出了很多,絕不像表面這般淡然,只怕已經辛苦疲憊到了極點。
這場戰斗毫無疑問應該是遠古文明那位神明與暗物之海的終極一戰后最重要的一場戰斗。從壯觀程度來說,大概只有青山祖師以數千艘戰艦為劍、組成青山劍陣毀了那顆行星可以與之比較。
整個星球的監控設備都被毀了,除了籃球場上的三個人沒有人能夠看到這場戰斗,不然一定會震驚于雪姬勝得如此輕松,整個過程如此簡單,甚至都不敢相信……問題是這場戰斗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它們還沒有死。”歡喜僧說道。
那些大氣層邊緣的處暗者還活著。更準確來說,它們本來就是死亡的事物,如何能夠再死一遍呢?宇宙雖然寒冷,但總有能量存在,極度接近絕對零度的狀態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到時候它們便會再次蘇醒。
雪姬當然知道那些丑陋的母巢此時的狀態,沒有理會歡喜僧,直接轉身望向井九。
她烏黑的眼瞳里沒有任何警惕與不安,只有平靜而不容拒絕的意志。
那是邀請。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柳詞坐在高高的山上,踩著低低的云海,幽幽地望向自己的小師叔,嘆了口氣。
那也是邀請。
雪姬飛升前也邀請過井九一次。
這個邀請的意思就是:請成為我的劍吧!
井九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這個,所以只是在西海之局陷入絕境的時候,柳詞當著無數修行宗派與南趨的面,說出了那一聲“請”,他才勉為其難答應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