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消融的時節里,穿長袍是件很操蛋的事情,除非你一直將袍子拎著,不然只要步幅大一點便會沾上污漬。若是圖省事,也可以將袍子塞到褲腰帶里,不過對于有身份的人來講這絕對是失禮之舉。
還是平民百姓比較舒坦,全是本色麻布,衣袖窄小,下擺至膝,離地面有一段距離,走路不用擔心臟了袍子。浠兒在后頭跟著,圓圓的臉蛋很可愛,中分長發垂落,腳下穿屐,鞋底是用木頭做的,繞過路面一個個水灘,像輕盈的燕子一般飛了過來,鞋底也會跟著嗒嗒響。
劉徹曾派人去請過伶俜樓的琴師、畫師等人,但沒有報上真實姓名,只讓奴仆說是皇彘想請你們當門客,但這群人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原因是不侍奉無德之輩。
清楚女焉、皇彘兄弟倆真實身份的,除去衛綰大概便只有浠兒了。給韓巖當侍女半年,一直沒見他研究過辭賦,除去《漢律》,也幾乎沒見他讀過書,可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卻能四步成辭,登樓賦名傳長安城。
自從偶爾聽主子和皇太子談起他們倆伶俜樓的事情,浠兒心里便產生了一絲崇拜,若是能有巖世子十分之一的才華,說不準我也可以當個大才女,也能吟詞作賦,所以她每次有閑暇時間便纏著韓巖問東問西。
“巖世子,你作《登樓辭》時真的是出口成章嗎?”
“辭賦這種東西不值一提,我若想當才子,司馬相如也要望塵莫及。”韓巖左手拎著袍子,右手騷氣地搖著折扇。
“……”浠兒語塞,那可是大漢朝最頂級的辭賦大家。大約是韓巖平時很和氣,浠兒便懷著一絲絲賭氣地成份,香腮鼓了鼓說:“那你現在可以作一首嗎?”
“現在?”韓巖步伐頓了頓便接著走。
“嗯,現在。”浠兒兩眼笑瞇瞇,皎潔如兔。
“嗯哼,聽好了啊……”韓巖清一清嗓子,隨口拈來:
“春如舊,人空瘦,相見時難別亦難。”
“桃花落,閑池閣,東風無力百花殘。”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額,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浠兒:“……”
韓巖:“……”
浠兒疑惑:“巖世子,為什么最后一句與前文的詞調變了呢?”
韓巖解答:“詞這種東西不是一層不變的,自屈原創楚辭之后,后人爭相模仿,我伯父韓嬰也創造了韓詩,還有魯詩、齊詩,他們將辭的載體擴展,我和他們相比雖稍遜風騷,但也不差多少,自當開創流派,為后人留下詞牌名。”
“您真厲害。”浠兒兩手合攏置于下顎,做花癡狀。
韓巖腦門微微冒汗,趕緊快速搖了幾下折扇才掩住心里的慌亂,媽的,差點丟人丟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