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都是城中的社團形式出現,而這些社團的當家,多數都是徒流逃犯,聚攏游手好閑的群小,拉無籍光棍幫伙,或搶奪貧民田地土、或強占有禁山場、擱擋往來船只而指要銀兩、出入大小衙門囑托公事、貨賣九門錢鈔、包攬內外錢糧、裝載私鹽、假稱織造、私開牙行、擅搭橋梁、侵漁民利,所有收入都落到自己的口袋之中。
水陸司府州縣、驲遞巡司等衙門告狀的奏疏,已經堆滿了朱由檢的案桌。
這些衙門不管是駐扎在當地,或者經過,這些人就如同尋到獵物的豺狼一樣,需要酒食,勒索車輛船只,豪橫恣縱,絲毫不畏懼公法衙役,不斷的騷擾官府,侵害軍民田地,他們圍繞在勛戚手下,呼嘯與城中小巷,城外山林。
勛戚為家長,而無賴群小為家仆,形成了一道厚重的保護傘,地方官對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勛戚受到《大誥》保護,地方官慢慢的和勛戚轉為合作,維持地方的穩定。
大明天子在民間的風評一直很差,宋朝時開封府的百姓在三節的時候,都會自己秀一些宮燈送到宮里,雖然非常簡陋,但是皇帝收了別提多高興,這就是代表民心。
可是大明的皇帝,卻是輦轂之下,千里之外。
哪怕住在皇城根下的百姓,對內侍、勛戚、皇親都是敬而遠之。
不僅僅是讀書人們往皇帝身上亂扣帽子,這些勛戚們代表的是他們皇帝的臉面,危害鄉里,大明皇帝的名聲能好了才怪。
而且田爾耕派出的督辦順天府的各個案子,居然都不是誣告,全都證據確鑿,當然也有極少部分的假借勛戚之名為禍,但是極少數。
“倒是為難你了。”張嫣眼神中充斥著擔憂,自從這個皇叔登基以來,日夜不輟,案牘勞形也就算了,事事都是糟心之事,也不知道這種勵精圖治,還能堅持到何時。
朱由檢卻一臉淡然的說道:“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問題多。”
“俏皮話倒是挺多。”張嫣看朱由檢已經信心在握,也就不再言語,扭頭奔著側室而去,既然皇帝有計較,她自然不用操這個心,皇帝張弛有度,她也放心。
無太后之名,有太后之實,顯然朱由檢這段時間的種種,得到了張嫣的認可。
張維賢坐于馬上,堵在了香山的山道之上,窯民本來就面目黝黑,在月初月牙之中,更是不好分辨。得虧是山林被伐的七七八八,這山道也無可遁形之處,否則這窯民們,還不是要統統溜過去?
張維賢拿著一個鐵皮的大喇叭,這是臺基廠最近做的一批,擴聲倒是極為好用,他將大喇叭舉了起來大聲的喊道:“我是英國公張維賢!你們靜一靜!聽老子說!”
“你說就是呀!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國公會來和我們窯民說話?”一個壯碩的漢子大聲的喊著,甚至扔出了一個臭雞蛋,砸在了張維賢的臉上。
張維賢用棉甲的袖子擦掉了臭雞蛋,氣急敗壞的說道:“把那人抓起來,那人是個富戶,窯民哪個不是佝僂著身子,面目黝黑,他們抹一把鍋底黑,混在里面以為老子看不穿?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
另外一人站了出來,這人一看就是窯民,甚至是指甲因為常年采礦都顯得黝黑無比,他怯生生的喊道:“好像是張國公呀,去年春耕的時候,我遠遠的看到過他一眼。”
小聲議論越來越多,金吾衛的軍卒們在窯民之間穿梭著,但凡是看到肩寬體闊之人,就伸手在臉上摸一把,若是在月牙下還泛著白的人,那自然是煽動窯民之人,慢慢的清理了數百人之后,山道里終于安靜下來。
張維賢舉著喇叭大聲的喊道:“你們聽好了!明天,明天你們就去上工!和寧國公府的窯洞子都一樣,一斤煤兩文錢!若是你們誰沒拿到錢,就到英國公府找老子,老子要是不認賬,就是你們孫子!”
軍卒中也有幾十個人,拿著大喇叭將張維賢的話齊聲重復了一遍,山道上的窯民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張國公不是俺不信你!萬一要是明天沒法上工,這工錢你出嗎?”一個窯民弱弱的喊著。
張維賢眼睛一亮,按著萬歲爺的指示,他必須要找出這樣一個挑頭的人,萬歲爺管這種人叫民意代表,雖然這詞他沒聽過,但是他倒是能夠理解。
當然尋找真正的民意代表,也是萬歲爺耳提面命的囑咐了很久。
張維賢倒是大大咧咧的從馬上下來,舉著大喇叭喊道:“想要老子出錢?老子天天窮的吃蘿卜呢,你還指望老子出錢,做夢!”
張維賢的話引起了窯民的哄堂大笑,良久這笑聲才算是安靜了下來,張維賢揮了揮手,讓軍卒們把手中的武器放下,這些人是為了活命才下山,不是為了撞他們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