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俯首之后一言不發的等待著,清風吹拂著文華殿的重重羅幕,羅幕在長廊上翻卷著。
朱由檢從青銅小鐘旁,站起身來,看著珠簾之后的張嫣低聲說道:“皇嫂,大明的朝臣需要大明天子。”
張嫣撩開了珠簾,從珠簾后探出了絕美的面龐,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去吧,不管你要做什么。”
朱由檢從重重羅幕中一步步穿過,來到了大長案之前,坐在了御座之上,說道:“孫府丞大膽直言。”
“臣請徹查戶科給事中程鳳元被殺一案,還程家一份公道。”孫傳庭站直了身子,一個字一個字咬著將自己的態度表明。
朱由檢絲毫沒有避諱任何人的目光,點頭說道:“朕會讓田爾耕的緹騎配合你,但凡有人擋著,皆送入北鎮撫司。”
“上至王侯公卿勛戚,下至黎民百姓走卒,任何一人都不可放過。”
孫傳庭再次長揖大聲的說道:“臣領命。”
“萬歲,程鳳元夫人劉氏,早就知曉煙雨樓女子之事。程鳳元在交出東江米巷的宅邸之后,劉氏說他們一家準備明日搬出東江米巷,昨日程鳳元的小妾,跳進了金水河,留下一封遺書。”
“程鳳元一直在追查一筆賬目,天啟二年七月,兵部從戶部支銀一十七萬兩,從小弗朗吉購買紅夷大炮,共計十五門。當時的兵部尚書應當是孫承宗孫帝師。正好孫帝師還未赴薊門,這筆錢都用于購買小弗朗吉的紅夷大炮了嗎?”
“是。”孫承宗點頭說道:“這筆賬目度支沒有問題,昨日程鳳元也找到了臣了解詳情。當時我在山海關,天啟四年,一十五門紅夷大炮皆運抵寧遠城,現在有三門在錦州。不知道孫府丞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孫傳庭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本還未寫完的奏疏,大聲的說道:“此乃程鳳元的絕筆奏疏。小弗朗吉的紅夷商販給出的報價為每門一千兩銀子,若是到岸,門紅夷大炮的報價為每門兩千兩,至月港交貨。從月港到天津衛,福建商人的報價為每門一百七十五兩銀子。”
“所以每門紅夷大炮的報價,為兩千一百七十五兩銀子,算上損耗,至少應該購買七十五門以上。不知道孫帝師如何解釋?”
孫承宗點頭又搖頭說道:“這件事我知道,這些報價是我告訴程鳳元的。他本不知,乃是我昨夜傍晚時,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某督師薊遼,但是負責購買的并不是我本人,我只是跟一個負責從福建月港承運至天津衛的浙商交割,戶部告訴我就是十五門。”
“我心中的起疑,才告訴了程鳳元,當時程鳳元還帶著幾個戶部的官員,都可以作證。”
孫傳庭本就不是為了為難孫承宗才如此發問,當時一起去的還有程家的師爺和伴讀,劉氏也可以作證,他只是想把這件事引出來,他在借勢,借萬歲的勢,逼迫孫承宗借勢給他。
萬歲肯借勢給他,他不知道孫承宗肯不肯。
幸好,孫承宗并沒有多為難孫傳庭的意思。
孫傳庭點頭說道:“那倒是某冤枉了孫帝師,改日有空,必然登門謝罪。”
“不必,天啟二年到天啟四年,一十七萬兩白銀購買紅夷大炮之事,乃是國事,何來冤枉之說。”孫承宗哪里不曉得這些小的路數,搖頭說道。
因為這筆錢是從內帑支出,天啟二年時的首輔是葉向高,孫承宗山海關辦事,他也不清楚紅夷大炮的價格。
辭官回鄉之后,偶爾得知紅夷商的價格,才得知此事,這也是為何萬歲在說建奴有火炮時,他未曾反駁的原因。
其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