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非常淡然的泡著茶水,手里還捧著一卷書,看到客人拜訪,才將手中的書放下,對著王承恩施了一個半禮,隨后又坐下,繼續泡茶,倒是把書放下。
“這是咱家幺弟,鄭芝豹,南安庠生,若是這次歸附順利,大哥說讓他在京城讀書,這娃讀書讀的可好了,將來說不定能當個進士。”鄭芝虎巨大的手掌,用力的拍在了鄭芝豹稚嫩的肩膀上。
鄭芝豹吃痛,卻只能搖頭,他這個二哥,向來如此,那是一雙殺人無數、血腥至極的手,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拍肩膀,能把人拍散架的感覺。
但是能怎么辦,鄭芝豹又打不過鄭芝虎。
“這位是?”王承恩沒有糾正鄭芝虎認知上的錯誤,事實上,按照大明的科舉制度,庠生,是不能參加科舉,中舉人、參加殿試進士及第。
庠生是另外一條路,捐錢做了庠生,可入各地國子監,最后進京,做國子生,期滿出貢,也可充任縣官或教職,也算是另外一條仕途。
王承恩這種事跟鄭芝豹這種粗人,也說不明白其中的區別,反而是對另外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他十分好奇。
“這是咱家哥哥,大哥手下的頭號軍師,鄭亢,亢龍有悔那個亢,大哥給起的名字。”
鄭芝虎又一溜煙的鉆進了被子里,搓著手說道:“咱是個粗人,跟朝里這群明公們尿不到一個壺里去,大哥指定不放心,就把鄭亢派來了。這天,真的太冷了!”
“鄭亢,見過王大珰。”鄭亢站起身來,行了個半禮,便不再言語。
王承恩皺著眉頭看了半天,眼神里帶著審視,把屋中三人仔細打量了一遍,隨即心中大定。鄭芝虎打仗絕對沒問題,可是要說談判,還是得帶個智囊。
“諸位遠道而來,萬歲爺特意囑咐,怕閩南勇士到了京師水土不服,特意帶了幾樣菜,由乾清宮小膳房烹飪,還帶了不少的食材,都讓內侍們搬到了酒樓的庫里了,三日一送。”
“小酌兩杯?”王承恩卷了卷袖子,就要坐下。
而鄭芝虎不情不愿的抱著被子,挪動著身子,坐到了桌前,伸出手想要喝茶,又蜷縮了回去。
“你們北方這才十月初,就冷成這樣嗎?”鄭芝虎依然有點抖。
鄭亢看著鄭芝虎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的搖頭說道:“你號蠎二,這到了京師,就凍成一條蟲了不成?看你這樣,回到閩南,說出去也不怕丟了大哥的面子。”
內侍們在快速的傳膳,糟雞、香螺片、芋燒豬蹄、配上一道燕湯氽海蚌,再加一碗八寶紅鱘飯,三人小酌的局就攢好了。
“閩南濕熱,蠎二呢,一直住在泉州,大哥在長崎(平戶藩)打拼的時候,蠎二也未曾跟著,后來一直在萬里海塘,大小琉球對付南掌(荷蘭)紅毛番,未曾受過如此冷的天,倒是讓王大珰見笑了,我們這一來,你看那樣子,哪里有海上蛟龍的模樣?”鄭亢拿著鄭芝虎打趣,打開了話頭。
鄭芝虎緊了緊身上的衣物,沒說話,鄭芝豹給他的二哥端了一碗熱湯,嘗了嘗說道:“不是很燙,正好。”
鄭芝虎端起湯滿口灌下,蒼白的臉色才稍微好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甕聲甕氣的說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倒是餓壞了。”
王承恩左右看了看,端起了酒杯說道:“處處風簾傍酒壚,白甜新醅及麻姑,閩南麻姑酒,大家嘗嘗這京師的麻姑酒和閩南有何不同。”
說完,王承恩一飲而盡,將杯子倒過來,示意酒已經喝盡了。
王承恩看到鄭芝豹嘗湯的動作,就知道他們一行人的防備心理很重,到了京師雖然出手極為豪爽的買了兩個皇莊酒樓,卻連飯都沒吃一口,可見隨行的人,還未打點好一切。
畢竟他們是萬里海塘的蛟龍,但這里是天子真龍的底盤,到這里,他們也只能盤著。
“來來來,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吃飯,喝酒!”鄭芝虎幾口麻姑酒下肚,臉色變得紅潤起來,將被子一甩,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飯。
所有的飯餐,鄭芝豹都已經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