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極極度不忿,他遠在沈陽,當初還想過進京給萬歲當面賀歲,這周奎在京師,女兒是大明的國母,就因為恩蔭幾個官職沒有落實,就鬧這種脾氣,真當朱家天子無人可用?
畢自嚴苦笑著看著黃立極,讓黃立極這么一說,由周鉉牽扯坐罪周奎,簡直是易如反掌,事實上,周奎在大興縣南海子的名頭并不好,橫行鄉里,那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
尤其是萬歲登基這半年,作為國丈,僅僅侵吞官田就高達萬畝良田之多。
大興縣的縣令苦不堪言,最近畢自嚴起勢,兩人正好是同窗,大興縣的縣令還真的大倒苦水。
這萬畝良田,是為了安置遼民。
當年的遼民入關后,開墾出來下田,這養地是門耐心的活兒,這好不容易養好的地,由貧瘠下田變成了上等良田,遼民們還沒收一茬兒,周奎就到了。
這批遼民在遼東失去了一切能失去的東西,拖家帶口,很多孩子都死在了路上。尤其是這一路上缺衣少食,同為難民互相侵奪,幾乎是常態。
入了關從山海關到天津衛,又從天津衛遷到了大興縣,這批遼民豈止是兇悍兩個字來形容?
周奎的占地可沒少鬧出人命,不過都是幾個“家人”出面頂罪,弄的大興縣的縣令十分的不滿,遼民差點把他的衙門給掀了,這事再鬧下去,怕是要出大亂子。
畢自嚴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嘆氣的說道:“那是皇后千歲的父親,咱們還是跟萬歲通通氣,還是讓萬歲先申斥,以大誥律為先的好,可以讓宗人府去警訓一番,若是還是如此,再做處置,黃老師父以為如何?”
“喼!”
“你這溫吞吞的性子,總有天吃大虧,那周奎是個軟柿子,等著你去捏呀,周鉉那份招商買辦的文書,可是你戶部的批文!你這么一步一步的正道上走,總得摔個跟頭,惡人都需要惡人磨,那周奎周家是跟你一步一步下棋的嗎?”黃立極一甩袖子,站了起來,將手放在了背后。
他十分嚴肅的說道:“你若是還是過去那性子溫吞吞,做什么事,都有底線,都有經史典籍去約束,那你還做甚的三司使!還不如把院子里埋上銀子,和我們同流合污的痛快些,這樣還能多做點事。”
“我們這群王八蛋為什么怕張居正?因為太岳相公是真的心狠手辣!你這揣著良心當三司使,遲早被人生吞活剝。管錢的買賣,沒有虎狼之威,是個人都會欺辱你。”
黃立極說完甩了甩袖子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他發現他和畢自嚴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他和吳孟明、田爾耕都是那種壞的流膿的人,他們壓根就不在乎什么名聲。
但是畢自嚴不是,畢自嚴是一個典型的學究,做事一板一眼,這樣的性子,作為尚書可以,但是做權臣,還是差了點。
權臣要干什么?
上要欺負皇帝,摁著皇帝強行推行不利于皇室的政策,下要欺負的群臣苦不堪言,否則你怎么推行政令?
人人都怕,才能做好權臣。
三司使的職權很大,畢自嚴不是大明朝新的于謙或者張居正,黃立極這次登門略微有些失望。
他希望畢自嚴可以放下一些心里的包袱,否則只會被人連章彈劾,一天兩天的不顯眼,萬歲支持。
時間稍長,說的人多了,萬歲爺萬一心里當了真,畢自嚴拿什么守住自己的政令?
黃立極走了,畢自嚴呆呆的坐在正廳里,他打小的教育都是讓他做個君子,但是他發現這君子是真的難做。
“但是也不能搞連坐呀。”畢自嚴最終還是嘆氣,他不同意這事,除了自己的原因,還有一方面,總得給萬歲爺留點面子。
萬歲爺要面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