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郭尚禮的奏疏至京師之后,朱由檢已經壓了兩天,今天才拿出來廷議,但是他依舊是沒想好該怎么辦。
王承恩的額頭上沁出了汗,耿如杞炮轟大明軍的做法,萬歲爺自始至終,沒在私下里,問他的意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為耿如杞回護辯解。
“噠!”
朱由檢敲桌子的手為之一頓,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嚴肅的說道:“朕不通軍事,這一點,袁太保和孫帝師是知道的。朕對戰陣指揮、糧草調動、行軍打仗兩眼一抹黑,所以朕從來不會對軍卒們指手畫腳。”
“朕雖然不通軍事,但是朕卻是知道的,戰爭是殘酷的。死亡與犧牲是不可避免之事。”
“陳睿琮,是個英雄。他在數倍于己的敵人面前并沒有退縮,他在最后的關頭,選擇了死于大義,大節無虧。”
“朕不覺得耿巡撫做錯了什么,大明與建奴在歸化城附近的作戰,是極其血腥的,他們戰斗血腥到連俘虜都不會留下,這對建奴來說,是極為罕見的,同樣,這在大明與蒙兀人的交戰中是完全不同的。不知道孫帝師、袁軍門以為如何?”
孫承宗頷首,思考了很久才接話說道:“既然萬歲問臣,臣自然不敢有所隱瞞,薩爾滸之戰,大明俘虜了大明軍近五萬余人,而俘虜了蒙兀人兩萬余人,而俘虜了朝鮮軍五千。”
“老奴酋以此要挾時遼東巡撫兼兵部尚書楊鎬,割遼陽、沈陽于建奴,歸還俘虜,楊鎬還沒沒來得及和建奴商談,就被入獄,此事先帝不允,最終這五萬漢軍、兩萬蒙軍被編軍。而五千朝鮮軍,被放歸。”
“在老奴酋征戰的生涯中,俘虜,編軍是建奴八旗軍不斷擴充的主要兵源。”
孫承宗肯定了萬歲的說法,那就是建奴在不斷的擴軍中,都是不斷的將俘虜和征伐的部族的人丁進行擴軍,建州三衛本身黑旗一共就一萬五千人左右,擴大到現在這個規模,速度之快是大明始料未及之事。
袁可立同樣點頭說道:“萬歲大明與蒙兀人互相征伐會留下俘虜,蒙兀人要贖金。而大明不需要贖金,但需要熟練的騎卒、養馬官,而蒙兀人驍勇善戰,許多蒙兀人也是心向大明,能成為大明中人,那也是祖宗恩蔭了,萬歲。”
兩個軍事顧問肯定了萬歲的說法。
朱由檢略顯沉重的說道:“據朕所知,此戰如此血腥,歸根到底,還是建奴的正黃旗和鑲黃旗,將察哈爾部一旗之地屠殺一空,導致了血仇,軍卒們都殺紅了眼,甚至耿如杞屢次下令不得殺俘,都無濟于事。”
“陳睿琮一旦落入了敵手,諸公,他只會被侮辱至死,大同左衛五百軍卒,也只會被羞辱致死,而耿巡撫的決定,是讓這五百軍卒得到了解脫。”
“朕以為,此事詳細的寫成邸報,傳閱九邊,朕以為九邊軍卒不會忿忿鼓噪。”
孫承宗是典型的不粘鍋,他不愿意附和萬歲這句話,萬一九邊軍卒鬧起來咋辦?
袁可立思忖著說道:“臣以為萬歲所言甚是。”
朱由檢看袁可立贊成,孫承宗不反對,隨即說道:“這就是朕的決定,此事通傳九邊,耿如杞上書陳情,這件事咱們朝廷就不要再給邊鎮搗亂了。”
不出什么天降大雪、大隕石砸營的古怪事件,代善想攻打歸化城已經變成了癡人說夢。
正如朱由檢所言,勝利者是不受審判的,也不能譴責勝利者,這是一般的公理,若是耿如杞守住了歸化城,那就是勝利者,勝利可以掩蓋一切。
耿如杞做出這等炮轟已陣的做法,是耿如杞錯了嗎?
這就是戰爭罷了。
“第三議,宣府巡撫沈棨案,非刑之正,凌遲處死,滿門抄斬。”王承恩帶著顫音說出了第三議。
朝臣無不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