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深深的嘆了口氣,大明的社會是極其割裂的,大明的社會模型從建國時候的紡錘體模型,已經向著金字塔模型轉變。
若僅僅是金字塔模型,朱由檢還有信心面對建奴的沖擊,至少在農民軍攻入京師之前,干翻建奴的信心還是極強的。
但是大明的金字塔模型,金字塔上的明公們,并不甘愿與二八原則,正在奮力的向上突破。
二八原則,社會上八成的財富、生產資料和發言權,都掌握在兩成人的手里。
如此巨大的貧富之間的差距,難道明公們依舊不滿足嗎?
沒錯。
他們正在繼續向上突破著,他們借用各種經紀買辦之手,正在努力的突破著,他們意圖掌握這個社會上十二成的社會資源,然后讓剩余的八成人,承擔這超出百分之百外的百分之二十的債務。
這種債務,在大明的世界里,就是利用各種驢打滾的高利貸,還有賣身契、江南奴仆、長工、包工、家人、群小等形式,約束人身自由進行還債。
這種剝盤與榨取,是將已經成為了干苗的大明百姓,榨出最后一絲血來。
大明的明公、勛戚、縉紳、巨賈再通過社會捐贈的方式,送到東西舍飯寺的粥棚、養濟院里去刷自己的名望和對自己進行包裝。
一個生活在大明的正常人,不算那些打小被賣掉做包工奴、長工、奴仆的這些人,正常出生于小型商販、富農家中的百姓,他創造的了十分的價值,而大明的明公、勛戚、縉紳、豪商巨賈們,將會拿走十二分,剩余的將會是伴隨一生的“債務。”
當明公們戳破了天花板,從二八理論向上突破的一瞬間,大明這棵參天大樹,將會立刻應聲而倒,寄生于這課大樹的寄生蟲們,因為長得足夠的膘肥體壯,可以攀附到新生代的大樹上,繼續壓榨著民脂民膏。
國朝的滅亡與否,與座位上的皇帝到底姓朱還是姓李,還是姓愛新覺羅,都沒有了任何的關系。
事實上,韃清的政權,在入關的時候,是非常開放、包容,甚至會均分土地,分配生產資料給所有人,以此來籠絡人心。
但是入關之后,有雄心的黃臺吉已經一命嗚呼,而新的名義統治者福臨,年紀又太小了。
作為攝政王的多爾袞,并不是一個多么具有抱負的人,他選擇了一種妥協的方式,接受了這些寄生蟲,選擇了妥協,而不愿意更為精細的打理這個國家,選擇一種粗暴的血腥的,他們三兄弟慣用的鎮壓策略去統治。
最終導致了韃清在入關之后,嚴重的營養不良。
即便是朱由檢一萬個看不上黃臺吉,他膽小,怯懦,還十分的小心眼,對權力看的比什么都重,但是相比較之下,黃臺吉的雄心,還是要比多爾袞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段位。
朱由檢從來不是一個人文主義者,他是一個國家主義者。
大明的明公們正在向上突破,而他們首先要突破的就是大明皇帝,這個以大明百姓的意念而凝聚成、具現的現實的概念。
當皇帝在違背他們的意愿,阻擋他們向上突破的時候,他們就會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讓這個身上有著濃郁的神話色彩,而卻會被現實擊敗的皇帝,一命嗚呼。
但是他們始終無法在大明的框架下,突破這一層天花板,但是建奴來了,他們就可以突破自己本身的上限了。
“朕理解這些個,又有什么用呢。”朱由檢嘆氣的說道。
他自問自己不算是一個昏聵的君主,但是這次的耿如杞大勝建奴,卻在大明沒有掀起任何的風浪。
這讓這個年輕的天子,有些茫然,有些無錯。
“萬歲!臣以為!有用!”孫傳庭忽然站了起來,十分恭敬的行了個稽首禮,大聲的說道。
有用嗎?
朱由檢坐在皇位上,他坐的太高了,他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這么些日子,到底做的這些看似無關的小事,對大明造成了多少的影響,正如黃臺吉所言,專尚奸讒,蔽主耳目。
他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