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忽然面色一重,低沉而慷慨的說道:“雖則如此,寡人還是要說一句,合渠雖難,工期還是有望搶前。”
嬴政炯炯目光掃過眾人的臉上。
果然即便是那些水工,此時也沒有出言辯駁!
嬴政接著說道:“不是嬴政好大喜功,要執意改變大田令原定工期,所以如此,大勢使然,河渠實情使然,先說河渠實情,鄭田令屬下之言,自然有理,然其擔憂卻只有一個,怕毛躁趕工,毀了河渠!也就是說,只要能精準的依照鄭田令法度圖樣施工,快不是不許,而是好事,寡人可說的對?”
泥工們紛紛看去。
紛紛道:“大王明斷!”
嬴政點頭,環視一圈,道:“再說大勢,去歲夏秋冬三季大旱,任誰也沒想到今年開春還會大旱,開春既旱,今歲夏天關中依舊無收,一年有半,兩料無收,關中庶民十室九空,老天之事,料不定,靠天,已然無望,今歲一空,便是三料無望,三料無收,秦國腹地何等景象?諸位可想而知。”
“寡人聽說,楚國的淮北之旱情已經緩解,今歲夏收至少可得六七成,夏種若再順當,楚齊二國便會徹底度過饑荒,恢復國力,也就是說,秦國今歲秋種若是無望,便會面臨極大危局,到時,關中大饑,庶民難保不外逃,加之府庫屯糧已不足一半,也便是說,眼下秦國的糧食已經難以維持一場戰爭,若是這般,到時,若被山東列國知道虛實,合縱攻秦,十有**,我秦國將會面臨數百年來最大的亡國危機,嬴政不通治水,然對軍國大勢還算明白,諸位但說,此其時也,秦國何以處之?”
雖然。
嬴政可以說的淡緩,全然沒有那股朝堂上的凌厲,但誰都聽的出來,此乃嬴政之心聲,亦大秦之難!
泥工門聞言,頓時一種寧樣的情緒彌漫心頭。
忽然,一個縣令走了出來,對著嬴政道:“臣啟吾王,天要秦人死,秦人偏不死,水旱奪路之戰,臣代受十五縣請命,我等各縣精壯民力,愿結成決水之兵,死戰干渠!若工程毛糙不合鄭田令法度,甘愿以死謝罪!!”
隨即。
其余縣令,紛紛大聲道:“秦人陷陣之師,死戰干渠!!!”
十幾個縣令一齊站出,大吼之聲不絕余耳,山谷為之蕩波!
秦國的縣令,非后世的縣令,后世的縣令屬于九品。
秦國的縣令屬于大吏。
秦法有定,萬戶以上的大縣,主官稱縣令,萬戶以下的小縣,主官稱縣長,縣令年俸六百石,縣長年俸五百石。
六百石,在戰國秦漢之時就是衡定一個大臣的界限標準。
六百石以上為大臣,六百石以下,為常官。
縣令爵同六百石大臣,只有秦以及西漢之時是這般,后世以降,縣令地位一代一代的日漸衰落。
而此時,十幾個大臣甚至都說出了甘愿去作陷陣之士的話語。
泥工和鄭國等人哪有不受觸動。
百姓們亦哪有不受感觸。
嬴政拍手,道:“好,寡人準許而等再行召集五十萬人,務必在秋種之前,決涇水之堤,望四海之野,奠秦萬世基業!諸位,可否于寡人一心而戰之?”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干,誓不休戰!”
忽然,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杵著拐杖走了出來,步履蹣跚!
老人對著嬴政道:“大王,老朽一定會在秋收之前,為秦國修好此渠,大王寬心。”
老者說的話聽起來沒力度,但是話語的意思,果決萬分。
眾水工紛紛投去關心及敬佩的目光。
“李老,你怎么來了。”
嬴政頓時扶起,道:“老人都能有如此向國之心,我大秦,何懼天下,何愁萬世!敢問老先生是?”
百官和蘇劫紛紛看去。
鄭國也不由走了過去,淚水奪框而出,道:“李,李老,你來此作甚,大王,這,他是我水家的李煥。”
“水家李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