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沉重緩緩靠前。
床榻上的子楚,依舊氣若游絲,面如金紙,除了干凈整潔的床榻,看得出是被人精心料理,但其余種種,卻毫無生氣可言。
趙姬坐在了塌前的案幾前。
隨后,從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簪,一盞藥瓶,一把匕首放在了案幾上。
趙姬微微發抖。
坐在了蜷伏著一動不動,她緩緩抬起頭,道:“異人,這么多年來,我獨居深宮之中,最懷念,居然是在趙國邯鄲之時,于政兒相依為命,那個時候,我什么都沒有,只有政兒,沒有勾心斗角,沒有規矩利益,耳邊天天聽到的都是政兒叫我阿母。”
趙姬忽然聲音變冷,“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而隨風消散,當年你不故一切,拋下我們母子,成為了秦國的大王,我本以為,你會將我們接回秦國,免受折辱,但是你沒有,我和政兒等你一年,兩年,三年,足足十六年,形單影只,心如寒冰,不再有所奢望,而你,做了秦王又能如何?你有千般萬般的苦衷又如何,說到底,在我母子最需要的你時候,是你拋下了我們。”
趙姬盈盈顫聲,說道:“我本以為,你會彌補我母子,可你卻置天下于不顧,再次置我母子于不顧,讓我的一切希望,再次化為泡影,我本想怪你,可是,我的生命里,卻出現了一個人。”
趙姬想到了蘇劫,露出難掩的笑容,說道:“他在我最孤單的時候,教我彈琴,帶我騎馬,為了早日實現我和他在一起,他不故一切的幫助政兒一統六國,然而這一天,我一等,就是八年。”
“八年孤苦,八年思念,八年換得今日,總算苦盡甘來,這一切,讓我覺得哪怕就是在等八年,等到我白發蒼蒼,我也心甘情愿,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可是,為什么,你要醒來了,你知不知道,這對我是何等的不公平,你再次讓我的希望破碎,你再次打破了我的幻想,你奪取了我的所有,我僅有的幸福,呂不韋,嬴異人,你們終歸都是為了自己,把我看得像財貨,予取予求,何曾想過我的感受,何曾考慮國政兒的感受,唯有他,他可以不顧一切,不管何時,不管何地,不管前面是如何的千難萬險,他都會真心真意,一心一意的保護我,憐惜我,我趙姬,永遠都是他的女人,千萬世,萬萬世,比秦國還要長久。”
趙姬神色渙散。
兩眼盯著子楚緊閉的雙眼。
“你不要醒,好不好!就當你成全我這一次,可好!呵呵,我知,你不答應!!你本就是自私的人!”
趙姬恍然一笑。
多了少許瘋癲和瘋狂,道:“可是,你以為我就沒有后路!!你以為,后人會說我是你的女人?你休想!!”
趙姬拿起王案上的玉簪。
“給你看看,這是什么。”
趙姬仿佛瘋癲一般,撫摸著玉簪,似乎回到了當初還是趙國邯鄲時的那個舞女,“這是我男人的,我男人,乃是普天之下,最偉大的男人,這還是他封侯之時,送給我的,不對,是本宮搶來的,因為它,所以呂不韋不敢辱我,后宮不敢欺我,百官敬畏我,異人,等我死了,政兒不會將我葬入王陵,而會將我獨葬,葬于荒野,葬于秦嶺,千萬年后,你說,若是后人挖了我的墓,看到了我的尸骨,見到了我手里的玉簪,是會說,我是你的夫人,還是武侯的夫人,我愿用千萬年來證明,我要讓青史來證明,我要用墓穴來證明,讓億億萬的后人,都要說出,我乃是蘇劫的夫人,我是他的女人,死而無悔,死而無怨。”
趙姬的聲音,說道這里。
忽然一怔。
她緩緩拿起王案上的匕首,看著子楚,說道:“異人,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奪了我的一切,我不要什么太后,我不要榮華富貴,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對了,你知不知,你的兒子,嬴政,他就是喜歡委屈自己,憑什么,你可以安靜的躺在這里,要讓我的兒子,承擔著這一切種種的苦惱,只要我和你都死了,政兒,還有我的蘇劫,才不會這么難,才不會委屈!!!”
趙姬渙散的眸子微微凝聚。
顫抖的拿著那把匕首。
火光下,搖曳著點點寒光。
趙姬淚灑床沿,看了一眼窗外,道:“蘇劫,蘇劫,我舍不得你!”
……
書房之中。
嬴政瞪大雙眼,說道:“至親之血為媒介!?”
陳離說道:“精血非血,而是藏于人骨之先天之精,生成于我等后天飲食之水谷,精血亦靠后天飲食所化生,固有精血同源一說,精血決定人體先天之本,然,人與人則不同,唯有至親之本源同出,才可相容海納,否則,不僅不是神藥,反成毒藥,容之,便可恢復生機,附以我之獨門針法,刺激心魄,神魄復蘇!當有八成機會,可讓先王蘇醒。”
嬴政駭然。
“精血一說,寡人也曾有所耳聞,你的意思是?”
趙高頓時覺得為難。
陳離說道:“不錯,大王乃是先王之血脈,若要搭救先王,自然要取大王之精血!!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這,便是說要涉及到嬴政的身體。
趙高說道:“先生,大王乃是萬金之軀,若取精血,對大王?”
陳離面露為難,說道:“在下不敢欺瞞,取人精血對身體影響,取決于多寡,若是少,則無所影響,于尋常鮮血流失無礙,若是中,則虛弱數月,當以藥石溫補,半年便可痊愈恢復,若是多,則必然會影響,十年,數十年難以痊愈,也都有可能。”
趙高頓時急了!!
嬴政卻制止,問道:“以先生所見,此次若是為了救父王,寡人需多少而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