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游眉頭一皺,問到:“鳥最后吃了魚嗎?”
梅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沈游:“如果你是那只飛鳥,你會怎么做?”
“是順應天性,吃掉魚活命。”
“還是帶著魚飛行,讓它看看自己從未見過的世界?”
沈游沉默下來,叩問本心,說道:“若我是飛鳥,一開始,就不會選擇與魚成為朋友。”
梅笑了笑,說:“你說得也對,但世上的許多事,就沒有選擇的余地的。”
“若你生來就和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宿命相連,你會如何選擇?”
這一次,梅沒有等待沈游的答案,而是平靜地說:
“我沒有選擇。”
“一切,都只是本性。”
她一字一頓,緩緩說到,碧綠的眼眸里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我沒有選擇,他也一樣。”
梅再次說到。
這一瞬間,沈游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悲哀。
梅淡淡一笑,似乎注意到了沈游的目光,說到:“生而為惡,鑄就他的一切讓他誕生不出任何關于善的念頭。”
“而我,生而為善。如同飛鳥捕魚,一切只是本性。”
沈游沉思片刻,搖頭道:“也許飛鳥抵抗了天性,帶著魚飛上天空后,又將它放回了水里。”
梅的目光幽幽地落在沈游臉上:“即便如此,魚又能活嗎?它只能一生呆在水里,離開了水,它很快就會死,它的生命里,沒有關于天空的選擇。”
“沈游……我很羨慕你們。”
梅忽然說到。
沈游注視著她,不知她此言何意。
梅緩緩開口,說:“你知道妖怪與妖精之別嗎?”
沈游點點頭,回到:“活物衍靈為怪,死物衍靈為精。”
梅輕輕坐在了雪地上,說:“還有一處不同。妖精,精怪,這類死物衍靈,自生出靈性那刻,便再也無法改變,善便是善,惡便是惡,機靈,古怪,沉穩,好動……妖族,人族,都是復雜的,多情的,會被世間影響改變。只有精怪,它們的性子從一而終,不會有半點改變,那是它們的天性,也是天命。”
她回過頭,看著沈游:“法寶生靈,其實,也是一種精怪。我們這類先天靈寶,也不例外。其實……我不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惡,那只是你們人族的約定之物,但……我的本性只給了我一種選擇,即便……我不想死,我也只會那樣去做。”
“就像他一樣,他要有形眾生死,他自己也不知道怨恨從何處而來。而我……想讓眾生活下去,我自己,也不知那些憐憫……從何處而來。”
梅的聲音充滿了迷茫。
“所以,沈游……我很羨慕你們。”
“你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性格做出選擇,你們會對天地間的一切有所反應。而我們……自生出靈性的那一刻,本性便已固定,無法更改。”
“你可以選擇吃掉魚,也可以選擇放生魚,甚至可以選擇一開始就不去認識魚。”
“而我們的天性,從一開始就注定,我們只有一種選擇。吃掉魚,順應天性。”
梅仰起頭,雪花落在她精致的臉上,她碧綠的眼睛眨了眨,看著天空:
“我們是天地的寵兒,也是天地的奴隸,永生永世,都沒有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