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
雪峰之頂,忽然出現了一個成熟的男聲。
沈游心中一驚,這個聲音,就是在他眉心里的那個人!
梅聽見那個男聲后,目光仿佛洞穿了空間,直視著沈游的眉心。
“天命,只是難違,并非不可違,天性也是一樣,雖難以逆轉,卻可抗爭。”
男子的聲音悠悠回蕩在漫天飄雪中。
“你說得輕巧,根本不知對于精怪而言,天性意味著什么。”梅平靜地說。
神秘男子一聲輕笑:“不知?”
他沉默片刻,聲音再次響起:“梅姑娘,還有……沈游,我的名字是,昆侖。”
昆侖二字被他說出來后,沈游與梅眼前,竟好似憑空出現了一座接連天際,遠接滄海的巍峨神山!
古老,滄桑,磅礴的氣息縈繞四周,令沈游心驚不已。
昆侖!
他說,他的名字是昆侖!
梅好像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她碧綠的瞳孔中,看到的景致卻似比沈游更多。
“日輝月華,星光霞影。恰逢其會,頑石亦可開竅,奪天造化,朽木也可登仙。”
昆侖緩緩地說。
梅恍惚間隱隱看見了一個儒雅的中年文士,對她說著:“我是山岳化靈,也無血肉凡胎。天性,選擇,并非不可違抗。”
“敢問前輩,如何違抗?”
梅沒了那份淡然,身子顫抖地拜倒在地。
昆侖的聲音沉默良久,悠悠傳來:“心。”
“心?”
梅一怔,愣在了原地。
“可我們……都是無心之靈……”
昆侖微不可查地一嘆:“精怪能思能動,并非有了靈,而是……有了心。”
“天性不可逆,只因你尚未找到你的心。你要對抗的,也不是天性,而是……你自己的心。”
沈游聽見這些話時,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枚頑石,可歷經滄海桑田而不朽。可若是頑石生靈,成了精怪,便有了生老病死,有了苦樂哀愁。那是生靈的宿命,由死物化作生靈,并非能走,能動,能言便夠了。生靈……是有心的。”
聽到這里,沈游不自覺地喃喃道:“從不朽化成有了生老病死,值得嗎?”
梅也抬起了頭,眼里盡是迷茫。
昆侖的聲音消失了很久,直到沈游以為他已經不想說話時,再次出現。
“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困惑。若我只是一座山岳,我可以矗立世間千萬年。我可以看著春花凋謝,看著王朝更迭,看著世事浮沉。若是化成了精怪,我就有了生老病死,有了劫難,輪回,因果。所以,我一直在思考,為什么我要化作精怪,從輪回之外跳進人間?”
沈游與梅聽著他的聲音,也在靜靜地思考。
卻聽昆侖的聲音出現了幾分懷念:“后來,有一個人告訴我,在我有心之前,我是不會想到這些的。我以為的看著春花凋謝,王朝更迭,世事浮沉……也只是以為而已。在沒有靈,沒有心之前,我的世界是空白的。我雖然矗立在那里,但聽不見風,也摸不到雪,看不見世間,更想不到生死。”
“這樣……算是活著嗎?這樣的不朽,有意義嗎?”
昆侖的聲音回蕩在沈游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這個世界的妖,精,仙,魔,與他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樣。
他們似乎是不怕死的,就像許天賜一樣,他們更怕的,是沒有目的,或者說……毫無意義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