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萼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主簿此言差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若是今歲不作準備,萬一來了洪水,豈非你我之罪?大是大非面前,切不可存僥幸之心。
至于采石一事,蒼促間確有不逮,不過本官早已成竹在胸,可發動民眾,以秸桿和稻草編織草袋,裝入泥沙,固堤之效不下于石塊,此事耽擱不得,今日就須著手,本官會親自督辦。”
眾人沒想到,來一趟江堤,領了這么個要命的任務,一時均是訕訕不吱聲。
陳萼前世就是當官的,別看只是個副科級的小鄉長,但在老百姓面前,鄉長比縣長好使,這時銳目一掃,哼道:“本官受魏丞相舉薦,受天子欽命,我不愿攔諸公之路,諸公也莫要阻我之路,再說興修水利,國之大事,既便今年用不上,明年用不上,難道一直用不上?將來此堤若是擋住了洪水,亦非我一人之功,而是諸公與我同享治水之功!”
眾人均是渾身一凜!
陳萼先交待自己的后臺,是皇帝和魏征,然后動之以情,我知道你們的勾當,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你們也別讓我為難,否則我們大家都不好過。
最后曉之以理,治水之功,我們共享啊!
“堂尊言有之理,只是眼見麥收在即,人手何來?”
黃文睿卻是問道。
陳萼默然。
通常興修水利是在秋冬農閑時節,而暮春初夏之時正趕上了小麥搶走,在農忙時抽丁興修水利,影響會非常大,如果來了洪水,那他有遠見之明,可萬一不來呢,這就是擾民!
當地鄉紳大戶去京城告他狀,一告一個準!
如果不是從洪江龍王那里獲得了天機,陳萼也不愿意在此時興修水利,到時洪水到來,生靈涂炭,必然拿他問斬了事。
‘毒計啊!’
陳萼再次感慨魏征的心計,這種人殺人不用動刀子,兩句話就可以把你推入必死的絕境。
而且退一步說,如果被劉洪殺死,十八年后還可以復活,重新獲得重用,但是因罪被朝廷問斬,那是不可能再有復活的機會了。
可以說,魏征的兩條計,一條比一條毒。
陳萼深吸了口氣道:“征發徭役,修筑江堤!”
一眾僚屬議論紛紛,誰都弄不明白,為何陳萼要一意孤行。
陳萼沉聲道:“本官清楚,此時正值農忙時分,征發徭役會影響收成,但是修筑江堤,刻不容緩,明日必須要有役夫上工,本官會親自坐鎮監督,為彌補損失,可由州府提供早晚兩餐,諸公放心便是,若有任何差池,本官一力承擔,絕不連累諸公!
事實上陳萼也是賭,因為不賭,洪水來了他只有死路一條,他只能相信洪江龍王沒有欺騙自己。
“既然堂尊一意孤行,那我等從命便是!”
黃文睿向左右看了看,便領著眾人拱手應下,反正出了問題全由陳萼承擔,但如果真來了洪水,大家同享治水之功,何樂而不為?
從當天開始,州衙忙碌起來,所謂兵馬未行,糧草先動,要想治水,必調撥錢糧,而府庫的錢糧是有定數的,需要上繳中央,也要留一部分作為平濟倉用以賑災,另外官員薪俸也仰仗府庫,因此真正能調動的并不多,主要還是依賴于富戶鄉紳的認捐。
損款是個站隊的過程,是鄉紳大戶對陳萼的認可,可問題是,他一意孤行要在農忙時節抽丁治水,與當地鄉紳大戶的利益產生了沖突,哪個愿意捐錢給他?
傍晚時分,陳萼眉頭緊鎖,回到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