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室的設計充分考慮到了楊嬋是個女孩子的特質,綠樹成蔭,鮮花錦簇,小動物們在草地上嘻鬧玩耍,其中可以站立的一些被陳萼征來干些雜活,構成了一副獨特的風景。
不過媚娘可沒心思觀賞,帶著陳萼來到一處人工溪流邊上,暫時摒退宮女,便問道:“陳總管,你應知本宮為何找你。”
陳萼道:“可是為佛門而來?”
媚娘俏面轉寒,哼道:“佛門并無開罪你之處,法明長老也教了你兒十八年,你為何向圣上進饞?本宮需要一個解釋。”
陳萼問道:“請恕臣斗膽,請問娘娘,佛門在娘娘的眼里是什么?”
頓時,媚娘的美眸中現出了凌厲之色,狠狠瞪著陳萼!
她是佛門的凈光天女啊,佛門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依托,陳萼問出這話,本身就是對她的羞侮!
不過陳萼目光清澈,毫不畏懼的與之對視,畢竟陳萼知道武媚娘是什么樣的人,用現代話說,就是一個極致的精致利己主義者,只要開得起價碼,足以讓她背叛佛門,成為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
果然,媚娘按奈下了發作的心思,不悅道:“想必陳總管已經清楚了本宮的根腳,問這話又有什么意思?”
陳萼悠悠道:“據臣所知,天女依托阿賴耶識而生,本質是一團清氣,而西方世界的天女足有兆兆億之多,娘娘縱然有幸曾于彌勒佛祖座下聽經,與別的天女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
媚娘色變道。
陳萼拱手施禮:“大唐翰林學士,三圣母娘娘宮總管陳萼拜見娘娘!”
“你……”
媚娘剎那間怒火翻涌,這明擺著是糊弄自己啊,但是她想不出陳萼激怒自己的理由,于是深吸了口氣,壓下怒火,又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陳萼不答,反問道:“天女再是美麗,也不過是依賴于阿賴耶而生,換句話說,生死盡在大能的一念之間,不知娘娘可有想過擺脫命運?可愿意爭一爭那菩薩果位?”
“哦?”
媚娘眼神閃爍起來,沉聲道:“本宮轉世為人身,不就是為了掙脫命運的擺布么,聽陳總管言下之意,難道還能助我成菩薩?”
“不錯!”
陳萼點點頭道:“娘娘轉世,是為功德而來,但是究竟需要多大的功德才能成就菩薩果位,娘娘可計算過?或者娘娘可曾考慮過,今次轉世的功德不夠,不足以讓娘娘擺脫天女之身,生死依然隨大能的念頭而定,屆時又該如何?娘娘會否坦然赴死?”
甚至臣多問一句誅心之言,倘若娘娘明明做了功果,卻沒落在娘娘頭上,娘娘可有辦法維護自己的權益?“
“請陳總管明言!”
媚娘心頭一凜,態度好了許多。
她確實有為佛門做功德,擺脫天女之身的愿望,卻從未奢想過做菩薩,因為在佛門歷史上,從無天女成就菩薩果位的先例,關鍵在于,天女不算生靈,但今日陳萼一言,激起了她心底的野望。
陳萼道:“臣再問一句,佛門在娘娘的眼里是什么?”
媚娘不敢胡亂說話了,沉吟許久,才問道:“請陳總管教我。”
陳萼擲地有聲道:“是工具,有用拿來,無用揮之!”
喀啦一聲!
媚娘的腦海中,似有一道閃電劃過,讓她剎那間頭腦一片空白,佛門子弟,自然以佛為根本,而以佛門為工具的想法,別說考慮,就是生出,都是大逆不道啊。
其嚴重程度,遠遠超過在人間拉桿子造反,換句話說,如果佛門弟子都把佛門視為可利用的工具,那佛門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早晚土崩瓦解。
“臣再問一句,在娘娘心目中,是自身成就菩薩果位,超脫于生死重要,還是佛門借著娘娘的遺澤,在東土大興重要?”
陳萼的問話,字字誅心,媚娘的俏面,滿是掙扎遲疑,額頭都滲出了滾滾汗珠,以佛門為工具,與她的信念起了根本性的沖突,可是她又不甘心在自己的這具身軀老去死亡之后,重新化為一團無意識的清氣,將來即便再生,也不是她了。
‘我好不容易爭取來了這個機會,絕不能失敗,哪怕爭不來菩薩果位,也要擺脫天女的身份,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媚娘的眼神漸漸堅毅起來,肅容道:“本宮現在才相信,陳總管是真心幫我的,本宮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