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見兩兄弟說話就開嗆,趕緊打圓腔道:“夫君,小叔驚駭之癥尚未痊愈,切莫太過苛責。”說著,又看向何瑾使眼色道:“還不快向你兄長施禮?”
何瑾就一邊施禮,一邊更加郁悶,道:“嫂子,你還是稱呼我瑾弟吧。要不小叔子也成,只有小叔沒有子,總感覺我是你的叔父一樣......”
“胡言亂語......”唐氏聞言,親昵地嗔怒一聲,忍不住就想笑。
畢竟才十九歲的年紀,縱然自幼深受禮數的教導,可年輕人的性情也不會完全磨滅。但又一想起何進的喪期未過,也只能強忍著,不笑出來。
何咸在一旁看了,似乎就有些吃味,不悅道:“夫人,長嫂如母,你太慣著瑾弟了。你聽他剛才說的什么話,什么叫我把家產全敗光了?”
說到這里,何咸的神色就凝重了起來,指點何瑾一樣言道:“瑾弟,如今父親枉死,朝局動蕩不安。”
“我等何家之前權勢滔天,如今卻一落千丈,風雨飄搖。倘若還家產盈室,無異于匹夫懷璧,為兄散盡家財,也乃避害保命之舉......”
聽到這些,何瑾就更更郁悶了:何咸說的沒錯,他們這一家子,是沾了姑姑何太后的光,才由外戚身份爬到高位的。
何進當上大將軍后,只安排了長子在朝中當了個議郎的閑職,就是給國家提提建議什么的。至于他這個次子,更是還沒來得及安排,就蹬腿兒掛掉了。
這一下,家里的頂梁柱便算塌了——何家其實就屬于那種暴發戶,沒什么世家大族的底蘊,也是被那些真正世家大族瞧不上的。
“可兄長真以為,散盡家財就能躲避掉這場大劫嗎?”
何咸的做法,表面上看似挺睿智,有些高人避世的意思。可在何瑾這兩世為人的眼中,不過掩耳盜鈴罷了。
滾滾歷史早就用無數血淚證明,一位新上臺的權勢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一位權勢者清算,以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歷史上的董卓,也正是這樣做的。
只是說完這句話,他覺得好像缺了些什么,恍然一下后又向何咸施了一禮。
沉思中的何咸見狀,頓時臉色就有些扭曲,哭笑不得地道:“瑾弟,行一次禮就夠了,說一句就行一次禮,你不嫌累嗎?”
“哦哦......”何瑾連忙點頭稱是,又回頭望向大門處來了一句:“多行一遍禮倒沒啥,我就怕自己是烏鴉嘴。”
話音未落,就聽前院忽然騷動了起來。喊打慘叫聲傳來,凄厲尖亢,兩兄弟聞聲,當即神色緊張起來。
“自己可真是烏鴉嘴!......兄長,快護著嫂子回屋!”
事發倉促,兩世為人的何瑾,瞬間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向何咸吩咐了一聲,大步向前院沖去。
看著他那飛速的身影,何咸這才反應過來,神色很是著急:“瑾弟,為兄才乃何家長子,怎能讓你來護著為兄!”
說著,又急聲吩咐那些趕來的婢女,將尹氏帶入屋中。然后撩起袍服的下裳,也焦急地向前院跑去。
此時何瑾剛跑到中堂,抬眼便看到一隊精悍的鐵騎,正在前院奔驟馳突。
府中的蒼頭趕來阻擋,皆被他們用嫻熟的騎術狠命撞開,再來回縱馬狂笑,戲謔囂張無比。
一位老仆看起來正要跑來向后院兒報信,見到何瑾后急聲呼道:“二公子,那些殺人的西涼鐵騎來了!”
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位身穿皮裘護鎧,長著一副鷹鉤鼻的騎士。聞聽這老奴稱呼何瑾為公子,雙目中當即閃出一抹陰冷嗜血的光!
那種眼神,讓何瑾想起了曾經電視里紀錄片中的狼。
下一瞬,騎士摘下得勝鉤上的鐵矟。猛然伏低了身子,右臂后屈,一副隨時準備驟然發力的動作——他要當著何瑾的面,殺死那位老仆!
馬蹄奔踏,鐵矟順勢猛然刺出!
也就是一瞬間,何瑾的瞳仁驟然放大,全身的血液都開始躁動起來,雙目都因充血而變得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