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瑾上來一番話,蠻橫撕下這些人的面具后,又就事論事剖析了何颙的能力,便如一桶涼水澆到了董卓頭上:不錯,這些士人真那么無所不能嗎?
就算他們的確很有本事,可如何瑾所言,他們也只會維護士人的利益。此番將自己當成第二個何進,又當如何?
畢竟身為當事人,老董很清楚自己能夠入京,就是沾了袁紹的光。
當初何進只想召兵以壯聲勢,根本不想令外兵入城。可他卻已接到了來自袁紹的密信,催促自己火速入京誅殺宦官......
這些念頭一從心中升騰起來,董卓再環顧那些高冠博帶的名士,忽然就沒了之前的局促和自慚形穢,反而覺得很厭惡,忍不住怒喝一聲道:“都給老夫住口!”
隨著這一喝,那些士人也都敏銳感覺出,董卓的氣勢變得不一樣了,當即一個個噤若寒蟬。
但董卓卻愈加煩躁,明顯心中有話又不知怎么說。
重重哼了一聲后,才道:“諸位暫且退下,今日這豎子惹了雜事,待老夫處置之后,改日再宴請諸位。”
“太尉......”何颙無疑是最沒面子的,前一刻還在堂中侃侃而談,風光無限。下一刻就不被董卓待見了,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故而看向何瑾的眼神,止不住帶上了一抹憎恨。
但唯我獨尊的董卓可不管他這些,尤其剛才被忽悠得有多心虛局促,現在的反彈也就有多惱怒。
當下細長的眼睛一瞪,煞氣噴薄而出:“老夫的話,你們這些讀書人難道都聽不懂嗎?老夫的屬下是粗鄙,但至少懂得聽命!”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再賴著不走更是自取其辱。那些士人紛紛掃了何瑾一眼,猶如沒吃上新鮮肉的狼,喪氣離去。
等這些人一走,何瑾還未開口,董卓一腳就踹翻了面前的案幾。然后煩躁地來回走動,隨后一瞪眼問道:“那些士人當真包藏禍心?”
“先父殷鑒不遠,太尉當慎之又慎......”何瑾此時語氣便很凝肅,回道:“京師朝堂,向來是士人的主場。”
“而大漢士族豪門根深蒂固,早已自成一派勢力。先父驟然而貴,又仁德親厚他們,尚且成了他們利用的工具......”
后面的話,何瑾就沒往下說。
但董卓當然也明白,那未盡之言的意思:我爹憑著妹妹的美色,當上了大將軍,至少從法禮來說是正統的。
可你董卓一介西北莽夫,除了手中有兵外就要啥沒啥。人家這些自詡高貴的士人,又豈會鳥你?
可就因為知道這個,心頭也更為惱怒。畢竟政權到手很容易,可如何順利運轉起來,就很難了。
他深知從涼州帶來的那些將校,根本無法處理朝政。
那些家伙們大字不識一個,殺人放火個個是把好手。但天天跟文書案牘打交到,處理各種繁瑣的政務......還不如殺了他們。
到了最后,還不是要依靠那些士人?可這樣一來,問題就又會變得無解......
也就是這個時候,何瑾微微抬起了頭,悠悠地來了一句:“太尉當初在涼州之時,可曾見過牧人如何放養羊群?”
“嗯?......”董卓胖臉一下疑惑起來,不耐煩地喝道:“少跟那些狗屁士人一樣,跟老夫拐彎抹角的!再不直說,鞭子抽你!”
何瑾卻不慌不忙,依舊語氣平穩道:“太尉,牧人放羊可不是事必躬親,而是養著幾條敖犬......只要牧人管住幾條敖犬,再由敖犬去放牧羊群,便會輕而易舉。”
這下董卓的臉上就露出了苦思神色,看起來很是深沉。再之后,便了然地點點頭,一副想明白了的樣子。
何瑾也表示很欣慰:畢竟,老董的智商挺在線的嘛。
可不料,隨后董卓還是拎起了鞭子,羞惱吼道:“老夫都說過了,少拐彎抹角!什么放羊敖犬的,跟那些士人又有什么關系!......”
何瑾當下無語地一拍腦門兒:老董啊,咱連這個都聽不懂,就別死撐著獨霸漢室朝堂了,行不?
回去放羊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