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樹下,回頭:“你怎么這么早放學了?”
十五歲的他已經比他高出了很多。
“今天考試,我提前交卷了。”他走過去,看見樹下放了幾盆花,旁邊還有澆水的水壺、松土的小鐵鍬,“這是什么花?”
她一只手拂著裙子,在修煉葉子:“是君子蘭。”她低著頭,睫毛安靜地垂著,“我姑姑喜歡這個花,可是我種不好。”
“你喜歡嗎?”他問。
“我也喜歡。”
“我幫你種。”
后來,他種了滿園的君子蘭,人人都傳他愛花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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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時,把七情俱已味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他叫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他的母親是梨園的名伶,這是她生前最愛的一段戲。
他也會唱戲,母親教的,但不常唱,更不在外人面前唱。
杳杳最喜歡青衣,喜歡《鎖麟囊》和《霸王別姬》。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叫我收余恨、免嬌嗔……”
戲還未唱完,少女已經枕上手臂了。
“杳杳。”
“杳杳。”
她趴在石桌上,睡得安然。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觸碰,卻不敢,無聲無息地把手收回。
克己復禮。
他學會書法后,寫的第一個詞就是克己復禮。
“時遇。”
他回頭,喊了一聲:“父親。”
溫鴻神色復雜,但什么也都沒說。
一個月后,溫鴻把他叫到書房。
“我已經幫你找好學校了,下周你就去國外留學。”
溫鴻直接通知,不給他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不去。”
溫鴻從來不容許別人忤逆:“行啊,滾出我溫家。”
當年的十月份,他出國了。直到她被綁架、被撕票,他才回國,滿世界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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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天邊有微光若隱若現,病房里的燈亮著,床上的人在昏睡,在夢里里醒不過來。
夢里,有個歡快的聲音在喊他。
“小黑。”
“小黑。”
“你快過來,我抓到了好多魚。”
夢里的白貓變成了女子的模樣,卻不再歡快了,無精打采地坐在山腳的石頭上,不吃不睡。
“你坐在這里干嘛?”
她說:“我在等人。”
“等誰啊?”
“等先生。”
黑貓也不說話,趴在石頭上,陪著她一起等,很久都等不到人,它就去問每一個路過百里山巒的妖精。
“你見過一只有三條尾巴的白狐嗎?”
“你見過一只有三條尾巴的白狐嗎?”
“你見過一只有三條尾巴的白狐嗎?”
“……”
咚!
九重天光上的金輪鐘重重地響了一聲。
金鐘前的白貓拔腿就跑。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