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一抬手:“錯了,本官并非劉府尹。”
米通攥緊木匣,畢恭畢敬地代為引介:“此乃我河南府父母官,法曹參軍事,彭上佐是也。”
聽說來者不是洛州刺史本人,米家兄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上,計劃趕不上變化快,或是洛州刺史認為爭家產這種事不至于勞駕他親自出馬,只派出屬官前來,如此一來之前定下的利用洛州刺史迷信,讓其倒戈相向的計劃便行不通了。
“彭……彭參軍,您……您好……草民……這……這廂……”米桁上去恭敬行禮,結結巴巴說不出囫圇話。
姓彭的官員不耐煩擺擺手,道:“禮數就不必了,這不令尊過世前,將家業歸還米家本家,此番米家嫡房特帶文契和坊中長者前來做個見證,商定后本官就回衙門。”
或許是這個主管河南府掌律、令、格、式以及刑獄事的官員覺得這不過是個簡單案子,河南尹親自過問,他這個法曹參軍親自出馬,有契約、賬冊等物做物證,還有米家三老爺米通做人證,最后還請坊中長者見證,事情水到渠成,根本翻不了天。
“這……這……這……”
米桁一聽對方道明來意,訥訥不知該如何應答。
彭參軍厲目圓瞪:“怎么,有問題嗎?”
“沒沒沒……”
米桁還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米盈走出來,站到父親身邊問道:“家祖過世前,從未提過要將家產轉給外人,若有的話,我等為何不知?”
米通拍了拍手中木匣:“田宅契約和賬冊都在此,還能有假?這不本家長老親自前來,他有話要說。”
說完米通把后面米家嫡房派來的老者推出來。
老者六十來歲,看上去精神矍鑠,衣衫都洗得發白了,難掩寒酸和落魄,說是出來主持喪禮和分家儀式,但怎么看都好像是被人推出來當槍使。
楊云看到米通和米健之間有眼神上的交流,瞬間明白什么:“米健并不是這件事真正的主謀,米家嫡房的人也是被利用,現在看來是米健和米通兩兄弟搞鬼,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真是好手段。”
那個米家嫡房的老先生先自報身份,乃是米家第十二代嫡房家主米敬遷。
“老朽對舍弟的決定也很意外,不過念在他一片心意,也就不作推辭,特地帶人前來接收米家產業……以后米家嫡房和支脈聚攏一起,再不分彼此。”米敬遷捻著頜下胡須說道。
米桁怒不可遏:“你……你休想,我家田宅契約……分明是被人盜走的!”
或許米家兄妹未對米桁有過多交待,以至于米桁一瞬間慌了手腳,把最不該說的話當眾說了出來。
承認田宅契約被人盜走,便等于是承認米通手上的契約和賬冊都是真的。
彭參軍不滿地問道:“這么清楚的案子,非要起爭執嗎?幾位坊老,你們怎么說?”
唐朝斷案,很大程度上由民間自決,只有民間解決不了的案子才會走上公堂,而坊間有威望的長者擁有很高的話語權,相當于宗族的議事堂,小案子直接可定。
“咳……”
一名老者站出來,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大聲說道:“既有田契、房契、奴婢賣身契,還有官府出面,此事不容有疑,米家本家應得財貨,即刻交割……”
“你們……”
米盈急得都要哭出聲來了。
官府和米家嫡房請來的坊老,肯定是向著米家嫡房說話,在這種家業不保的危急關頭,她想到的是立即把米老爺子的遺囑拿出來。
此時楊云突然走出來,笑盈盈問道:“大唐立國以來,家業傳承都是宗祧為先,立嫡不立庶,立長不立幼,幾時可將家產轉與他人?就算真有轉讓,不知憑約何在?”
*********
PS:前面有個錯誤,河南牧通常只能由皇族成員出任,而且自開元元年至唐王朝滅亡,唐朝就不再任命河南牧。河南牧品階雖高,但僅為一榮職,實際上并未到府理事。河南府事務都是由洛州長史改為的河南尹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