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說為了權,能做到內閣大學士,已經算是到了頂端了,所差的也就是能不能做到內閣首輔。能做到自然是好的;做不到,其實也沒有那么大的遺憾。”
“那么就只剩下為名了。所有人都想要名留青史,可是名留青史的方法還有很多,有的人遺臭萬年,有的人受萬世敬仰,區別在哪里呢?那就是他們為了國,為了百姓做了什么。”
“很多人即便一時名聲如日,事后也未必能落下好名聲,所求者不過問心無愧罷了。徐光啟他們在堅持什么?”
“他們覺得這么做是為了大明好,即便得罪了很多人,依然堅持在做。可世事如局,哪有那么容易?”
“為父自幼讀圣賢書,所謂何事?文天祥曾經說過: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
“為父從來沒有想過做圣人,可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要去做。徐光啟覺得李贄的學說可以,覺得天主教可以救大明。可是為父不這么認為。”
“大明已經兩百多年了,積弊叢生,想要繼續延續國祚,唯有革新才可以;除了革新之外,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為父也曾經找過辦法,可是卻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張居正曾經做過的事情,再做一遍也不一定能夠成功,所以我不想那么做。遍覽史冊,為父覺得荀子可以,禮法并舉,方為強國之道。”
說到這里,黃克纘看著黃永吉笑著說道:“為父這么多年也在想這件事情,可是革新哪有那么容易?”
“要上下一心、要君臣一心,還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缺一不可,否則革新就不會成功。原本為父已經熄滅了這樣的想法,可是當今圣上卻讓為父重新燃起了希望。”
“當今陛下重用徐光啟,居然能夠接受李贄的學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陛下胸襟廣闊,可以接受大家說話,什么學說都能夠接受,也意味著陛下已經意識到了大明的現狀,想要做出改變!”
“在你說陛下信奉荀子的時候,你爹就已經有想法了。”
“難道父親也信奉荀子?”黃永吉有些猶豫的問道。
事實上,黃永吉有些不太確定,因為父親一直都沒有展現過這方面的東西,現在怎么突然就改信荀子了呢?還讓自己一直讀荀子的書。
“信荀子?”黃克纘笑了笑說道:“我不信。可是我信不信又有什么關系?”
“革新這種事情,本身就沒有什么道理可講。陛下有一句話說的好,實踐是檢驗道理的唯一標準。什么事情要做了才知道,成與不成單單靠說是沒有用的,做過之后自然就有結果。”
“可是你也要知道,想要革新就必須要得到陛下的絕對信任,必須要得到陛下的絕對支持,要有足夠的想法去說服陛下。徐光啟雖然是這么做的,但是他做的不夠好。”
“可是徐光啟現在已經足夠得逞了呀,他所做的事情陛下都準了。”黃永吉有些詫異的說道。
“差遠了!”黃克纘搖了搖頭說道:“現如今朝堂之上,陛下為什么還留著韓爌?無非就是不想重用徐光啟,留下韓爌也就是為了制衡徐光啟。為什么?”
“因為陛下并沒有那么信任徐光啟。也就是說徐光啟的想法,一部分是為陛下所接受的,另一部分則不是。陛下推崇荀子,就是想用法家,這一點不用再考慮了,那么就要有人提出來。”
“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那么就由我來提出來。如果陛下愿意重用我,就會拿掉韓爌,用我來制衡徐光啟,否則這一次你爹我就要回家了。”
“不過做了這么多年官,我也厭惡了官場上的蠅營狗茍。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那可能我還會再做下去,否則我寧愿回到山林里邊,享受一下田園之樂,含飴弄孫也挺好的。”
“可是這也太危險了!”黃永吉有些急切的說道。
“沒有危險。”黃克纘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無非就是說我狂悖。你父親這么大年紀了,沒幾年好活了,讓他們說一說也沒有什么。只不過是苦了你,恐怕科舉無望了。”
“不過你這個樣子,讀書也不成,考不上科舉可能也算不到什么壞事情,在家里讀讀書種種田也不算什么壞事情。”
看了父親一眼,黃永吉沒有說話。
傷自尊了。
黃克纘沒有顧及兒子,而是繼續說道:“所以成不成就在此一次了。明日你去內閣,就說為父偶感風寒,身子不是很爽利,需要請個假。”
黃永吉點點頭,答應了一聲:“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