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標的目光看向袁可立,希望都堂大人給自己一個解釋。
雖然李標尊敬自己,但人家好歹是巡撫,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于是袁可立向前走了一步,說道:“這位是兵部侍郎孫傳庭,這一次得陛下圣旨隨行來到西南。”
雖然袁可立說的很客氣,可是李標也聽出來了。這些官場上的套話很容易理解,雖然對方的官職是兵部侍郎,但沒有實際的官職,說白了,他就是一個來鍍金的人。
至于后面說是得到陛下的圣旨,那就更明白了,這是陛下派下來的人。一方面是鍍金,另外一方面就更簡單了,那就是監軍。怪不得都堂大人如此客氣。
于是李標說道:“原來是孫大人。孫大人因何說安邦彥會造反?安邦彥到巡撫衙門來,也可能是為了盡忠報國呢?”
孫傳庭想了想,轉頭看著袁可立,見袁可立點頭,孫傳庭這才說道:“安邦彥是一方土司,盡忠報國這種事情本來可能性就很低,當然也不是沒有,這只能算是一個很小的疑點。”
“至于可疑的地方,如果安邦彥真的是一心報國,那就是報國好了,為什么要說他和奢崇明有嫌隙?”
“以私人的嫌隙為信,可見其為人當是小人無疑;以私人嫌隙取信,同時也說明此人心中有鬼,不然因何如此?”
“因為他覺得如此說,更能夠取信大人。大人沒有同意,可見大人心中也是有疑慮的。”
聽了這話之后,李標點了點頭說道:“朝廷雖然能夠壓住西南,可是這幾年安邦彥擴展的很快。其勢力范圍已經由‘織金’一帶擴展到那威(官寨)、八部(八步)、糯東(普定坪上)、伯亨(以那細木底麻竄寨)、得歸(以那細木底中寨)等處,安邦彥也由織金關遷至那威居住,人稱‘那威官寨’和‘安家屋基’。而‘織金’則交由安邦彥之子安武功管理。至此,此支安氏土司,已經多了兩個字,稱‘雄書安氏’。”
“我曾經幾次向朝廷請求軍餉增加人馬,可是都沒有得到批復。”李標說到這里,看了一眼孫傳庭,說道:“孫大人能夠通過我的話去判斷出安邦彥圖謀不軌,可見有遠見卓識。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應該不會這么做吧?貴州還是有些人馬的。”
“恰恰相反。”孫傳庭搖了搖頭,直接說道:“既然這個人素來有野心,那么就沒有必要到這個地方來說他愿意去打奢崇明,他只要安安靜靜的等著就行了,等著朝廷和奢崇明分出一個勝負。”
“如果說奢崇明在四川攻勢猛烈,朝廷派貴州援軍入川,那么他趁機起事就可以了,為什么他要到巡撫衙門來?還說他愿意去平叛?”
“因為他已經不想等了,他也等不及了。”孫傳庭語氣篤定的說道:“他有野心,他也有魄力,他不想等到朝廷和奢崇明分出勝負,因為他覺得奢崇明無法抵擋朝廷。同時他也不想奢崇明做大,他想要自己來拿貴州。”
“如果大人讓他援兵入川,他必然會把人馬帶到貴陽。等到他的人馬到了貴陽之后,他就會趁勢發難,一舉斬殺大人奪取貴陽。”
“如此一來,整個貴州進入他的手了。到時候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是配合奢崇明對抗朝廷,還是自己做大,全都可以。”
“所以我斷定,他肯定要造反,他只是在等貴州的援軍入川。一旦貴州的人馬入川,他肯定會直接造反。”
聽了孫傳庭的話,在場的人都沒有再繼續開口,顯然都在考慮他說的是否正確。
不過很多人都覺得孫傳庭說的有道理,甚至連李標都這么認為。
實際上即便李標覺得孫傳庭說的事情不一定發生,但是他不敢冒險。尤其是他是貴州巡撫,一旦真出了孫傳庭說的那種事情,整個貴州丟了,他負的責任就大了。
李標若是不去救援四川,朝廷也沒法怪他。畢竟他這里有一個安邦彥要造反,也走不開呀,有心無力。
可若因為救援四川丟了貴州,還讓自己的手下造反,李標覺得自己肯定交代不下去。
李標轉頭看向了袁可立,想看看都堂大人有什么辦法。
袁可立則是看向孫傳庭,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很簡單,只要都堂坐鎮貴陽,我去攻打遵義;打下遵義之后,我帶人進去四川,對外就說貴州援軍入川了,引誘安邦彥造反。”
“一旦安邦彥造反,都堂就率軍平叛,一舉消滅掉他,蕩平整個貴州,解除了貴州的后患之后。而后大軍由遵義入川,平定奢崇明的叛亂。”
“即便把戚元功的五千人都給你,你的人手也不夠。”袁可立看著孫傳庭說道。
“再給你配五千人,也不過一萬人。由遵義出發,直奔重慶,后方沒有大軍接應,你就是孤軍在外。不能這么做,太危險了。”袁可立語氣堅定的否定道。
“大人,西南不穩,則朝廷江南不穩;江南不穩,則大明江山不穩。”孫傳庭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說道:“此等時刻,考慮不了太多了。重慶不能丟,四川不能被奢崇明占據,貴州也不能丟,只能分兵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