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們來做心理咨詢,其實并不一定要心理咨詢師教他們怎么做,因為沒用,在合約的要求下,他們不可能放得下工作,平時該怎么做還得怎么做。
那為什么還需要心理咨詢呢。
只是想找一個能夠平等聊天的人罷了。
孤獨的太久了,精神世界就像沙漠一樣荒蕪,想找一個人化解孤獨,卻發現誰都找不到,又或者怕找錯了人,置身到另外一處深淵。
倘若能夠有一個類似‘真心朋友’一樣存在的人陪伴,那么便可以達到治愈的效果,內心也不會如此煎熬。
元嘉在觀察孟舒,孟舒同樣也在觀察他。
當孟舒說出自己身份時,她能察覺到,元嘉的臉色很平靜,好像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光環一樣。
元嘉的眼神和回話都讓她真的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普通女孩子,于是不知不覺間,好似卸下了一副沉重的外殼一樣,這樣的聊天讓她感覺渾身舒坦。
不用刻意去掩飾什么,也不用抱有什么企圖心,她只是說她想說的,而元嘉也正好愿意聽,不會糾結他聽了會怎么樣,于是率性、真誠。
這就是孟舒的感覺,很自然而然的感覺。
如果是跟別人聊天的話,大概只需要三五句話,她便能感覺到‘頻道對不上’,于是悄然結束話題。
跟元嘉聊天,她一開始還比較警惕,只是說著一些比較平常,圈里圈外人都不會太驚訝的事,但就是感覺跟元嘉的頻道對上了,于是不知不覺地越說越多,甚至到了最后,幾乎都是她在說,而元嘉一句話都沒有,只是靜靜地聽著。
“從小家庭條件一般,記得還讀書的時候,父母總夸鄰居家的姐姐年薪幾十萬,特別有出息,現在我賺得是鄰居、同學的幾十倍上百倍,但那又如何,我不敢亂花錢,真的不敢,我特別害怕自己哪一天承受不住,違約了,那么我或許還能賠點違約金。”
“元老師知道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嗎,我感覺自己像古時候青樓里的女子,一頭扎了進去,然后想法設法地給自己賺贖身錢。”
“以前經常上網看評論,現在已經不看了,罵我的人不知有多少,每天都有編不完的段子、造不完的謠,今天我又跟誰在一起了,明天我又被哪位領導潛規則了,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被惡意解讀,以前有前輩對我說,小舒啊,這個圈你認真就輸了,本就是大染缸,什么人都有,誰沒被黑過、沒被罵過,演技爛、整容、挖黑歷史、耍大牌、滾出娛樂圈……”
“深刻體會到沒經歷過就不懂那種感受是什么意思了,在沒入圈之前,我也曾笑稱,只要能火,這些算啥,盡管黑我,哈哈,立了個旗,果然紅了,也很多人黑我,但我卻承受不住了。”
“我收到過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內褲、死老鼠、刀、用血寫的字,總有神通廣大的人知道我在哪,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讓我瀕臨崩潰。”
“哪怕我很努力、哪怕這些我都沒有,但身處這個圈子里,別人就認為我該受著。”
“是,我活該。”
“罵我其實無所謂的,但他們都牽連到我的家人和朋友了,我們家已經很多年沒走過親戚了,不敢走,總有各種閑言碎語。”
“我甚至能想到,假設我去見心理醫生被偷拍到了,當晚便能上頭條。”
“家里的窗簾已經三年沒拉開過了,不能開,一開就有人從對面高樓偷拍我的房間。”
“我是個傀儡,鏡頭前的樣子,只不過是娛樂工廠的編排罷了。”
……
孟舒說了很多很多,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倒了出來,壓力的快速宣泄中,已經讓她丟失了理智,這種暢所欲言的感覺,讓她欲罷不能。
她恨不得把一切痛苦的、惡心的、從未被人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就像是一個掉進糞坑里的人一樣,跟神經病似的在大雨中狂奔,要洗干凈身上所有的污垢。
元嘉靜靜地聽著。
孟舒說完了,在鏡頭前,雙手捂著面,就這樣哭了起來。
好像是壓力都在這一瞬間釋放了一樣,她感覺渾身輕松,她甚至不在乎元嘉會不會泄密了,這一刻的巨大放松,讓她覺得哪怕更黑的夜晚降臨,也無所謂了。
元嘉當然不可能泄露一丁點信息出去,不說那份保密協議,他的職業操守也決不允許自己做這種事。
在網絡發達的今天,一個人紅起來只需要一天,從頂端墜入深淵也只需要一個黑點,信息在一瞬間便可以傳開,即便這根本不是真相也無所謂。
對于吃瓜群眾來說,關你是真是假,只要有瓜吃,話題討論度夠高、有趣、可以炒作,讓人覺得‘你活該’就好。
甚至于連孟舒自己,都覺得這一切,都是‘活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