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隨安再也按捺不住火氣,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喝道:“你小子說話怎么胡攪蠻纏?”
江博攤手,翻了個白眼:“看,果然如此。”
寧隨安噎了一下,闔目努力平息著浮躁的情緒,好一會兒才睜開眼說道:“剛才我的態度有些過激了,抱歉。這樣,我個人猜測一下,你是不是,從小就沒有對過?哦不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從小想做些什么,說些什么,家里人都會批評你做得不對,說得不對……”
江博怔了下,眼瞼微垂,稍稍側臉,很排斥這個問題。
寧隨安立刻確定,自己猜對了。
歷來有很多幼時就展現出非凡天賦的天才神童,長大后卻變得平平無奇甚至比普通人更糟糕的例子。
歸根究底,大概有兩個原因:
一,驕傲自負,疏懶惰怠,然后沉淪;
二,外界給予的期望值太高,管束太多,壓力太大從而逆反,厭惡,或者崩潰。
寧隨安能猜到這一點,不是多聰明,而是江博的言語習慣,太明顯地暴露了這一切,比如他習慣于用“無所謂”“反正”這類詞匯,習慣于強調“你們都對,我都錯。”這類反嘲、譏諷的語氣和態度。
這是叛逆。
也是長期的憤懣積壓出的抗爭。
“父母長輩因為你的天賦而欣喜,再加上外界無時不刻存在的羨慕、夸贊……于是不知不覺中,他們把對你的愛轉化成了自己的面子,對你將來擁有更大成就的期望,轉化成了壓力和束縛,讓你不堪重負,是嗎?”寧隨安輕聲問道,語氣和神情也柔和了許多。
江博側頭不看寧隨安,繃著臉不說話。
寧隨安起身走過去,手臂繞過江博的后背,搭在他的肩上,攬著他走到沙發旁坐下。
“之前沒能理解你的苦衷,所以,我代表團隊所有人,向你道歉……”
“你理解什么啊?”江博不屑道:“你錯了。”
寧隨安掏出煙遞過去一支。
江博很熟練地接過,點燃。
寧隨安看著撇過頭去抽煙,肩膀瘦削的江博,溫和道:“我能想象到,在你配裝戰甲的資質檢出為四星后,他們就開始為你的生活,劃出了無數正確的條格,讓你在這些條格中生活、成長,你也知道是對的,但很累,很煩,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心中的厭煩和累,也不知道該怎么對他們說,不能反駁,不能拒絕,因為他們都是對的。絕對的正確所以絕對的嚴格,充滿了愛,卻沒有了尊重,而你,還有很多并不錯,自己也很喜歡的事情,卻不能去做,所以你越來越厭惡自己的生活,抵觸他們的安排,甚至不喜歡他們的給予……”
“不要說了!”江博暴躁地打斷了寧隨安的話,起身走出幾步,扭頭瞪視著寧隨安,神情猙獰地說道:“你錯了,全錯了,根本不是這樣!我告訴你,我天生就是個不聽話的壞孩子,我就是壞,知道了嗎?我他媽打從記事起,就不想做好人,就他媽想做個壞蛋!”
寧隨安沒有生氣,凝視著他。
“你可以開除我,或者……我自己離開!”江博露出不屑的冷笑,用譏諷的語氣說道:“別以為自己聰明,什么都能猜到!”
“你現在住哪兒?”寧隨安忽然問道。
江博被這句八竿子打不著,忽然硬生生折轉的話問懵了,怔了一會兒才說道:“怎么?這就不允許在公司暫住了嗎?那簡單,我還去住公租房,又花不了幾個錢,睡大街也死不了。”
“嗯。”寧隨安點點頭,再次很突兀地轉移了話題:“過幾天,我可能要出城,想不想跟著我?”
“狩獵?”江博詫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