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史哪里會信‘探望’這兩個字,卻也不能不見。
沈琦進來,看到楊繪在閉目養神,抬手行禮,楊繪眼都沒睜。
在楊繪看來,沈琦是章惇的人,又是晚輩,哪里會自降身份的理他。
沈琦也不在意,上前看著趙顥,見他面色慘白,昏睡不醒,轉過頭,一臉擔心的看著劉長史,道:“劉長史,蔡相公很擔心燕王殿下,命我來探望。殿下,不打緊吧?”
劉長史看著沈琦裝的一點都不像的擔心表情,心里膩歪,嘴上卻道:“謝沈舍人,也謝蔡相公。我家大王患了急癥,太醫束手無策,現在只能靜養。”
沈琦點點頭,他自然看不出趙顥是裝的,情知趙顥是不會出來主審了,安撫了兩句,便出了慈寧殿。
劉長史見沈琦走了,楊繪還是不動分毫,心里很是愁苦。
這會兒,趙煦正在蹴鞠,沒有以往那么激烈,以鍛煉身體為主。
并且臨近冬天,容易感冒。
沒過多久,蔡卞就來了,站在球場外,面帶拘謹微笑的躬著身候著。
趙煦踢了幾腳,喊了暫停,接過陳皮的茶杯,來到邊上,笑著與蔡卞道:“蔡卿家有事?”
蔡卞走近一步,道:“是。沈舍人剛剛去了慈寧殿,燕王還在昏睡,怕是不能主審王安禮一案了。”
趙煦喝了口茶,擦了擦汗,笑著道:“這個朕不管,讓他們自己鬧騰去。”
在趙煦眼里,趙顥等自然與楊繪一樣,都是‘舊黨’,狗咬狗看戲就成。
蔡卞與章惇自是希望趙顥出來審,只要趙顥坐實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斷絕了一些人的心思,并且對王安禮一案能夠‘蓋棺定論’,事后翻案的難度大大增加。
蔡卞也不強求,轉而就道:“是。官家之前說,禮法與刑律有所沖突,需要仔細的梳理,將刑律置于禮法之上。政事堂已經命三法司著手處理,但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完成。陳朝,林城等人被緝捕的罪名是‘禍亂朝綱,居心叵測’,大理寺要是這么判決,難免有些空洞,虛泛,不足以令人信服、心服。并且,容易為日后埋下朝爭的禍根……”
趙煦聽明白了,這樣的罪名幾乎是‘通用’的,殺傷力又巨大,完全可以套給任何人,倒不是不可以判,而是這么判了,會引出更多的禍亂,日后朝臣們有樣學樣,那天下會大亂的。
這件事的根由,還是當前的政治制度決定的,君主制下,禮法,律法很多時候可以被任意的扭曲,破壞了刑律,禮法應有的威嚴,起不到足夠的震懾作用。
趙煦瞥了眼蔡卞,心里慢慢思索。
有些事情,確實急不得,但卻可以嘗試著,做些準備。
趙煦又喝口茶,道:“大理寺改制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完善,比如管轄權,審斷權限。王安禮一案,該由什么地方審朕不做判斷,但不應該由最高大理寺來,以前說過,要設立三級機構,刑案兩審終審,最高大理寺復核。”
蔡卞聽著心里若有所動,這降低了審判級別,確實給了朝廷更多轉圜的空間,卻還是沒能解決陳朝,林城等人定罪罪名的問題。
他心里想著,目光還是看著趙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