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的語氣還是很平靜,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
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在垂拱殿內快速醞釀。
蔡卞最擔心這兩人爭吵,繼而演變成‘新舊’兩黨的爭斗,這會從政事堂蔓延到六部,繼而整個朝野內外!
那種局面不可想象!
蔡卞勸不住兩人,唯有看向趙煦。
趙煦其實很喜歡,也很想看他們吵一吵,他覺得十分有趣。
雖然心里想,本著大局卻又不能,趙煦輕咳一聲,道:“說遠了。”
蘇頌,章惇剛剛起的鋒芒迅速被壓下去,蘇頌沉思片刻,道:“官家,口出于心,人心最是難測,這些,阻止不了。”
趙煦深以為然的點頭,還是道:“不能阻止,那就一定要盡可能的減少。”
章惇直接道:“官家,以謠言惡意中傷,無非是陰險又無能的小人所為,朝廷里不需要這樣的東西。”
趙煦同樣深以為然的點頭,道:“既然不能完全阻止他們的嘴,就不能讓他們獲取更多的權力,以造成更大的破壞。”
蔡卞接話,道:“官家,吏部的考銓法不足以應對這些事情,還得御史臺來監察。”
趙煦再次深以為然的點頭,道:“朝廷的架構是平衡的,基本沒有問題,關鍵在于用事之人的心思。”
蘇頌,韓宗道不說話了,章惇將話題引到‘吏治’上,他們開口,多半會送給章惇口實。
章惇瞥了眼李清臣,道:“禮法也很重要。”
趙煦深以為然,但不想點頭了,脖子疼,他又看了眼陳皮遞過來的紙條。
‘元祐不佑,傭時難用;圣道崎嶇,天地有時……這是說上天不保佑我,最終還是會失敗,他們的路不平坦,終歸會等來機會嗎?’
繼而,趙煦又看到了開封府送來的那份變法進度報告,心里忽然若有所動。
‘德’這東西無非是收買人心,我有權有勢有錢,收買人心還不容易?
趙煦心里瞬間涌現了許多想法,臉上不禁露出笑意來。
殿中一群大人物見趙煦不說話,又獨自怪笑,不由得相互對視一眼。
趙煦飛速收斂表情,抬頭看向眾人,道:“應對謠言,要有一套整體的手段,要防微杜漸,扼殺于將起;也要有霹靂手段,震懾宵小。”
章惇果斷接話,道:“是。臣會召集吏部,刑部,御史臺,做出一個完整預案,上呈陛下御覽。”
趙煦嗯了一聲,突然說道:“對了,明天接見開封府的官吏,再多加一些人,百姓!對支持朝廷‘新法’突出表現的百姓,朕也要見,你們選十個二十。”
章惇心里忽然一動,明白趙煦的意思,當即道:“是臣等考慮不周,這就讓開封府去辦。”
韓宗道終于有說話的機會了,連忙說道:“官家,此事交給開封府,一定做得妥當。”
趙煦看向他,這位參知政事兼開封府知府,沉吟片刻,道:“不得弄虛作假,一定要真實,如果時間不寬裕,朕可以再等。”
蘇頌默默無聲,他知道,官家對他們一直有所警惕,這么直白說出來,還是第一次。
‘看來,我真的該走了。’蘇頌心里輕嘆。
韓宗道站起來,抬手沉聲道:“臣領旨。”
趙煦微微點頭,話題一轉,道:“朕聽說開封府各縣大理寺的事情了,有報上來說,一個大理寺被沖擊,被打死了一個官吏?”
三天前,中牟縣的縣級大理寺開始審第一個案子,是一個‘土地糾紛’,這個案子經年復雜,縣級大理寺艱難審理,剛剛宣判,就遭到了數十人的沖擊,盡管中牟縣有所準備,還是沒能控制住,不少人被打傷,有一個更是被踩踏而死。
章惇神色額陡然嚴肅三分,站起來,道:“陛下,暴徒乖戾囂張,沖擊衙門,殺害朝廷命官,著實膽大妄為,不可姑息!臣認為須重懲,已嚴令中牟縣嚴厲處置,作為標桿,震懾暴徒!”
‘暴徒’二字,就將這件事定性了。
蘇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