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的話里,沒有苛責馮琦正的意思。
馮琦正坐在椅子上,神情沒有多少變化。心里還在懊惱,錯失了剛才揚名立萬,博得清名的機會。
章惇在趙煦話里聽到的重點,依舊是‘紹圣新政’下的‘大宋律’與‘禮典’。
這兩部‘禮法’,將會是推行‘紹圣新政’的依據。
文彥博,蘇軾等人則暗自擰眉,心頭沉重。
他們從趙煦的話里,聽出的,還是對于‘祖宗之法’的蔑視與不屑。
‘孝’是為人之本,在大宋從上到下中極其重要。
官家現在將‘孝’圈固在一個范圍內,無疑還是為他破壞祖制進行辯解以及尋找認同。
他們心頭沉重又無奈。
現在的儒家還沒發展到后世南宋的高度,‘禮法’中的‘孝’還沒有過于變態,在這個相對開放的時代,趙煦的話,還是能得到不少認可的。
趙煦一邊哄著亂動的權哥,一邊注視著朝臣們的表情,稍稍思索,便又道:“司馬光當朝事,做出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惡政,比如那個‘阿云案’,父皇欽定的案子,二十年后,他居然翻案了。他尊崇的‘忠孝’,是在哪里?又比如,父皇耗費二十多年心力,窮二十年之功推動的‘新法’,他一夜之間盡數廢除。這‘忠孝’可有半點?再者說,二十年所推行的事,一夜廢除,可知曉會釀出的后果?沒有。”
朝臣們心中一凜,神色肅然,紛紛側身。
當朝的輿論環境,在發生變化。
縱然王安石以及‘新黨’依舊是惡評如潮,攻訐滿山。但司馬光等所謂的‘三賢’也在遭受越來越多的質疑,尤其是諸多‘不忠不孝’的事,在朝野,士林間,漸漸有些‘不可言’的意思了。
司馬光等人,最大的‘惡’,其實不止是推翻了神宗皇帝的國政,還在于他們是借著趙煦這個官家的名頭,做出了諸多惡劣之事。
現在,趙煦公然評點司馬光等人,朝臣們心里就有警覺了。
司馬光的威望實在太高了,甚至超出了王安石,是當今的‘三賢’,當代大儒,過世不過五六年時間,徒子徒孫遍布朝野。
就拿文彥博來說,他在元祐初復出,是司馬光力薦的結果!
司馬光在朝野的影響力,哪怕文彥博活著都比不過!
偏庁里,不少人欲言又止,神情很是復雜。
文彥博默默聽著趙煦對司馬光的評點,神色平靜,并沒有為之辯解的一點意思。
“所以,”
趙煦環顧眾臣,眸光炯炯,道:“在禮典與大宋律的范圍內,不妨大膽一點,衣食住行,都可以放開一些,不要過于拘束,刻薄,刻板,走極端。高興了,大口喝酒,大聲唱歌。不高興了,該哭哭,該罵罵。繁文縟節,適得其反,公正向和,勇于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