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之前還有些疑惑,想要緩和江南西路的矛盾,有的是人,為什么一定是他。
因為,那位官家已經料到江南西路必然會發生足夠嚴重的事,而他蘇頌的分量最重,說話最有效果。
陳浖依舊背著手,道:“蘇相公想好說什么了?”
這一路上的謠言是越來越甚,江南西路以及洪州府怕是更是鋪天蓋地,怕是宗澤等人的境地極其艱難,想要立足,得花費更大的力氣。
一個外來戶想要立足當地,可不是有朝廷一紙公文就行了,還得地方上同意。
至少,他們不能群起反對,全民公憤。
蘇頌雙手握著拐,道:“我還想知道,你們會做到什么程度?”
陳浖笑了,道:“這個問題,別說下官了,您就是去問大相公,大相公都未必能告訴您。這變法改革,雖然有方向,有目標,但具體會走到哪一步,沒人能說得清。蘇相公,您有擔憂下官可以理解。但從洪州府發生的事情來看,變法勢在必行。”
對于‘變法與否’這樣的問題,大宋朝廷已經爭論了幾十年,蘇軾懶得與陳浖辯駁什么,道:“我去了之后,要按照你說的,一切是非對錯,由三法司來決斷,而不是巡撫衙門以及那個全權大臣。”
陳浖這才看向蘇頌,道:“蘇相公放心。大案要案,當然要有大理寺審斷,朝廷等不能干預,這是官家定下的鐵律。”
蘇頌對于這種話自是完全不信,但有陳浖這句話,他就能掐住頭,在關鍵時刻,阻攔陳浖等人將事態擴大。
陳浖看著蘇頌的側臉,沉吟剎那,道:“蘇相公,有沒有復出的想法?”
蘇頌淡然一笑,道:“怎么,是章惇讓你來問我的?”
蘇頌若是復出,必然還是會位列政事堂,甚至于,可能會替代章惇!
現在的朝局風云變幻,對于章惇大相公的位置,在太多人看來,那是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傾覆。
畢竟,前不久的‘帝相不合’的謠言,至今彌漫不散。
“這句話,是代官家問的。”陳浖道。
蘇頌神色一動,轉頭看向陳浖。
陳浖微笑,道:“下官可不敢拿官家來欺瞞。”
蘇頌擰眉,又松開,又擰眉,最后還是搖頭,道:“官家矢志變法,現在能幫他的,只有章惇,蔡卞、李清臣等人還不足以擔當大任。哪怕帝相真不合,官家也不會換相。”
陳浖一怔,他沒想到蘇頌會想到‘換相’二字,輕咳一聲,回頭看了眼,見沒人,這才放松,笑著道:“蘇相公多想了。是這樣,朝廷打算建立一個咨政院,以供政事堂與六部咨詢,探討,審核政務。”
蘇頌凝重的神色這才慢慢放松,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道:“我早該猜到,官家不會只是讓我走這一趟。我老了,沒有多少日子可活,就想安安靜靜的等死。”
陳浖道:“咨政院不隸屬于朝廷,按照官家的想法,大相公以及六部主官,每個月都要按時到咨政院做匯報,咨政院如果對某些事情反對意見比較大,政事堂不可施行。某些情況下,還可對各級官員進行彈劾,投票表決,官家會根據情況,對這些人進行‘勸歸’。”
蘇頌眉頭再次擰緊,直直的看著陳浖。
陳浖連忙抬起手,道:“這些不是下官的杜撰或者口不擇言,這些是條陳出來,下官看到過,也聽過官家親口而言。”
蘇頌拄著拐,慢慢轉過頭,看著前方不遠處,波瀾不驚的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