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神宗朝,‘新舊’兩黨爭斗不休,但總體上來說,‘新黨’占據了絕對優勢,畢竟神宗皇帝親自下場,‘舊黨’再怎么,也得有所顧忌。
是以,包括文彥博,司馬光等在內,都曾一而再的致仕或者以致仕威脅,以退為進。
當今雖然與先帝朝有過之無不及,但應對策略,在文彥博看來,還是一樣。
等,等待機會。
王安石當初如日中天,還不是二度致仕?章惇沒有王安石的德行,也沒有王安石的懷柔與心胸,能撐得了多久?
蘇軾是聰明,轉瞬間就想明白了,可還是心有不甘,道:“他們如此折騰,國本當如何?前車之鑒,文相公也不管嗎?”
神宗朝的‘王安石變法’,真的是攪的整個大宋如沸如騰。
文彥博自顧的看著公文,道:“你阻止了,結果怎么樣?還沒看明白嗎?”
蘇軾神色動了下,慢慢抬起手,道:“受教。”
他明白了,文彥博的話是對的,他阻止不了,文彥博也阻止不了。‘明白’的意思是,一切的根本,其實不在章惇,也不在‘新黨’,而是在圣心!
蘇軾出了政事堂,表情并沒有多少變化,凝重又嚴肅。
文彥博的話固然有理,但他并不完全認同,有些事情,還得有人站出來。
他回到工部衙門,就召開會議,對工部近來的一系列事情,進行規劃。
他沉吟再三,拿出筆,給身在江南的工部侍郎陳浖寫了一封信。
這時的陳浖,陪著蘇頌已經到了洪州府附近。
他們暫停歇腳,沒有立刻進入,來的還算‘隱蔽’。
雖然蘇頌知道,他這一行沒有半點秘密,但還是故作不知。
宦海沉浮五十多年,又是曾經的大相公,想要知道江南西路,尤其是洪州府近來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
“林希,黃履,李夔,刑恕,沈括……”
房間內,蘇頌默默的念叨著這幾個名字。
這些人,幾乎都是元豐年間的進士,蘇頌致仕也沒多久,這些人他知道。
這些人,都應該高坐京城,享受榮華,卻集中出現在了偏僻的江南西路。
這只說明了一個問題——朝廷之決心,前所未有!
陳浖坐在他對面,見他沉思,微笑著道:“蘇相公?”
蘇頌抬頭看向他,道:“朝廷這不是要恢復漢唐舊制。”
為了減少改革的阻力,朝廷搬出‘復古’以對抗祖制。但江南西路的改制,尤其是多出了種種‘南’字號衙門,顯然突破了‘復古’。
陳浖道:“江南西路偏遠,朝廷鞭長莫及,設立各級南衙門,能更有效的解決問題,也是為民解難,是為國為民的良善之政。”
蘇頌不是那些為了‘反對而反對’的人,作為曾經的朝廷重臣,自然能看得出這些‘南’字衙門帶來的效果與影響。
“宗澤會暫時失去對江南西路的控制力。”
蘇頌說道:“他派出去的那些人,短則三個月,長則一兩年才能掌握一縣一府之政。長此下去,江南西路只會紛亂不休,事與愿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