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的人可以相依,是因為想讓力量凝聚;強大的人無法相依,是因為唯恐自己失去警覺之心,再也無法強大到保護自己,乃至于自己所要庇護的人和物。
信任這種東西,就是游走在死亡邊緣的魂。可生,可死。
所以,她從未要求白云間信任她,也不強迫自己毫無保留地相信白云間。天地間自有生存法則,順其自然,最好。
楚玥璃感覺到熱水滋養著她的肌膚,溫暖了她的骨頭。她攏水,洗掉臉上的妝,舒服地閉上眼,懶懶地道:“驍乙真是賣勁兒了,這水燒得燙人,卻是極舒服。”
白云間淡淡道:“賞他。”
楚玥璃覺得這話莫名有幾分甜,當即笑著問:“賞什么啊?”
白云間回道:“酸梅湯。”
楚玥璃不曉得這個梗,隨口道:“小氣。”
白云間道:“驍乙很喜歡。”
楚玥璃笑道:“真是特別的喜好啊。”她想抬手洗頭發,卻扯到傷口,發出低低的吸氣聲。上輩子,她在獨立接任務前,受傷是家常便飯,因此從不嬌慣自己。而今,這個習慣也沒能改掉。楚玥璃繼續抬手揉搓長發,卻聽四輪車發出輕微的聲響,白云間竟然由屏風后轉了過來。
楚玥璃唇角含笑,仰望而去。
暗綠色的池中,楚玥璃粉嫩白皙,猶如一朵蓮,于自然中透著不可一世的華美和神秘。
白云間來到浴池邊,蹬掉鞋子,緩緩站起身,然后扶著銅竹踩著臺階一步步走進浴池中來。
白衣、碧水、裸足,如同一副大師窮盡畢生功力畫出的絕世佳作,令人一眼傾心,兩眼傾城。三眼傾國……
沒有哪一刻像此時此刻這般,讓楚玥璃堅信藍顏禍水這四個字,可禍國。
微濕的雙眸好似深潭,蒼白的嘴唇沾染了花瓣的顏色,如玉的臉龐看似如常,卻在一瞥間透出一抹難以形容的殊色。白云間如空谷幽蘭暗生芬芳,明明是準備孤獨自賞,卻偏偏惹了楚玥璃的眼。
白云間坐在池邊的臺階上,寬大的衣袍在水中蕩開,如同一朵巨大的花朵,花瓣飽滿而柔軟,一層層蕩向楚玥璃,由里到外,直達心中。
楚玥璃在一池氤氳中劃水來到白云間的身邊,趴在了他的腿上,仰頭看著他。
白云間拿起一個看似用來打酒的長勺,舀起水,輕輕澆到楚玥璃的頭上。水流傾瀉而下,拉出長長的線,晶瑩剔透,水花四濺,一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
白云間的眉眼低垂,落在楚玥璃的發頂,不見一絲一毫的混亂和游離,就如同在為一朵花兒澆水,自然中透著認真和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
楚玥璃不曉得是否應該相信他此刻的溫柔,只能怪自己心如頑石,很難再相信任何人。然,這一刻,她愿意放下滿身看不見的刺兒,趴在他的腿上,閉上眼睛,任由他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洗干凈她長長的、染血的發。
白云間看著楚玥璃的側顏,在氤氳中好似畫中仙子,安靜地睡在他的膝上。長長的睫毛,挺俏的小鼻,紅潤飽滿的唇,柔軟得好似羽毛,輕輕劃過他的心房。左肩上的傷,仍有血水翻涌而下,順著她的肌膚,墜入浴水中,在輕蕩中融入清澈的池水中。池水明明變了顏色,卻又看不見。池水明明清透依舊,卻好似血紅一片,悄然生長出一朵朵紅蓮。
紅蓮朵朵,竟都不如楚玥璃肩上的那朵美得觸目驚心,好似吸人骨血、食人魂魄搖曳而生。
楚玥璃迎著水流,緩緩抬起頭,睜開眼睛,沖著白云間勾魂奪魄地一笑,伸出纖細的手指,攀爬上白云間的腿,扯住他系在腰間的飄帶,慢慢用力拉向自己,幽幽道:“我想知道,是池水燙,還是……王爺更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