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自己的現狀做出了大致的判斷,首先他身處迷宮中,雖然巨大的人面蟲弄巧成拙反而被迷宮殺死,但這并不意味著這里已經安全了,俗話說盛名之下無虛士,堂堂米諾斯迷城不可能這樣和藹可親。
其次,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在他身上的幻覺著實讓人感到頭疼,說通俗點就像是兩個平行世界同時浮現在他的腦海,彼此交融,相互滲透,最后在扭曲與分離中達成奇妙的平衡。
不能總執著于現在的迷幻中無法自拔,盡管所有的宛如海市蜃樓般的人物、事跡、話語都可能真實存在,可它們既然對現實存在產生了強烈的沖擊,那么它們是否值得深究就需要掂量掂量。
想到此,在以迷宮為背景的帷幕上,幽暗的宛如地底隧道的醫院長廊浮現在他的面前,他看見走在前面的醫生那雪白的白大褂上籠罩著憧憧魅影。
這感覺無比的真實,強烈的痛楚伴隨著記憶的涌現宛如食人花的墨盤,數以萬計的觸手將靈魂緊緊束縛,醫生的背影好似漂浮著的幽靈,隨時會將他那蘊含著邪魅冷笑的純白瞳孔對準陸少貞,似有不欲言說的驚悚。
“醫生,他們都這樣叫你,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我要跟你講一個公主與阿奴的故事。”陸少貞聽見“自己”不由自主的說出這樣的話。
“我真想不明白,為何你對這個故事如此執著,逢人便講,你也不嫌膩得慌。不過也難怪,像你這種病入膏肓的瘋人也并非沒有,你們都擁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對某件事物有著詭異的執著。”醫生步履矯健,“像你們這種人活著就是對生者的拖累,與其讓大家都不開心,倒不如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告別。”
后半句是醫生在自言自語,雖說如此,但陸少貞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在腦子劇痛之中回想起囚禁之地的所見所聞,難道對精神病人的治療只有暴力、泄欲、放棄、扭曲等人性之惡這種途徑嗎?
陸少貞想開口反駁,可接下來的感受讓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只不過是個不能參與的局外人,因為這具**并未在他意志的驅使下行動。
確切的說,陸少貞的想法根本說不出口,他除了在無盡的痛楚中垂死掙扎之外,根本無法辦到任何事情,那感覺就像是讀一部小說,看一部電影,就算代入感極強,卻仍舊無法掩蓋作為旁觀者的事實。
“靈魂墜入地獄,烈焰灼燒永恒。”陸少貞聽見自己這樣呢喃,“精靈族的罪臣啊,我還有何顏面去見那些逝去的英靈!”
“你還真是個瘋人中的幻想家,若是你能將想象力轉化為生產力,我還真愿意相信你會成為一名魔幻小說家,只是可惜,主體意識的缺失是你們兩種身份之間構成差別的主要原因,你也因此喪失了一份美好的職業,換來永無出頭之日的修羅地獄。”
這個時候,前方的醫生忽然停住了腳步,他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陸少貞。他那高大的身軀顯得渺遠,在陰森的黑暗的映襯下,白大褂泛著猙獰之光,梳著大背頭的側臉線條硬朗,只不過其眼神中蘊含著的光澤略顯異常。
“你知道為何瘋人的家屬拼命的想將你們送進精神病院嗎?”
陸少貞集中精神聽醫生的話,當然,對于他來說“我”仍然處于自我沉浸的臆想當中。
“因為唯有這樣才能擺脫你們這些累贅!你們這些連活著都失去意義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