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窩正要有所動作,卻猛地驚覺,原來旁邊的是個人。只是,這人現在正用匕首尖兒,輕輕戳著自己肩膀,就好像野獸用爪子在撓。
雞窩一陣哆嗦,忙縮開肩頭,但已然遲了。肩頭的皮膚已被扎破,火辣辣生疼,雞窩頓時火冒三丈,手腕一翻,摸出了匕首。
這時,就聽這人還不耐煩地低聲咒罵:
“半分也閑不得……再不消停,回頭老資讓老爺剝了你的皮。”
雞窩恍然大悟。看來,自己正處身于一個夾墻暗道里邊,這里邊已藏著不少駱家的護院家丁。
剛才從外邊經過的那女人,假裝率隊敗退,目的是引誘寨中的兄弟,陷入他們的埋伏,以便前后夾擊。
想清楚面臨的局面后,雞窩覺得又是慶幸,又是擔心。
他慶幸的是,自己不但沒有暴露,竟然反被誤會成他們的人。他擔心的是,剛才那女人帶的人,已有十來個,不曉得這夾墻暗道里,又潛藏著多少?
剛才從外面經過的那一隊人,手上持著的家伙不長不短,雞窩沒認出那是什么武器。但是,這駱家長年玩槍,家里囤積的家伙,能是孬貨?!
這一次,為了來打這冷水坑駱家,山寨里的青壯幾乎傾巢出動。
臨行前發現武器不足,只好連前清時的腰刀,以及銹跡斑斑的梭鏢都請了出來。
雙方比拼武器,已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要是待一會兒,中伏的又是山寨的小股人馬的話,那情況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這兒,雞窩本能地睜大眼睛,向旁邊看去,想看清這夾墻暗道,究竟有多寬多長,究竟又藏了多少人?
可是,這暗道里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又哪里看得到?
就在這時,外面的長廊里響起了蓬啪的槍聲,是盒子炮的聲音。與此同時,紛沓的腳步聲,也從遠及近地響起。
就聽兩三個人從門外的長廊慌里慌張地跑過,不一會兒,一陣子更紛雜的腳步聲,氣勢洶洶地跑過門外。后面追擊的人中,還有幾個人興奮得大喊大叫:
“他娘的,一打就跑!一打就跑!這算什么好漢!”
“不跟你說了嘛,這駱家……不是娘兒們,就是兔兒爺。能不跑?”
“哈哈,哈哈哈哈……”
追擊的腳步聲十分急促,很快就跑過門外,迅速遠去。
雞窩也清楚地聽出,那笑聲里面,有十六排掌盤玉面鼠的聲音。吃驚之余,他心里面愈發焦急,差一點就張口叫出聲來。
“走,出去,你娘的,又挺什么尸?”這時,旁邊那人的刀尖兒,又戳破了雞窩腰間的衣衫,雞窩吃了一驚,連忙挪開身體。這時,暗道里一陣窸窸窣窣,聽動靜,少也有七八個人。
雞窩一顆心怦怦大跳,輕輕推開暗門。
長廊里略有微光。
當雞窩躡手躡腳地鉆出門,連身都還未直起,身后那人就又用刀尖兒,不耐煩地連連戳著他的脊背,示意他讓開。
雞窩腰身倏地往前一彈,假裝順從地讓在旁邊,右手卻將匕首攥得更緊了。
雞窩飛快地瞥了一眼長廊遠處,只見遠去的山寨人馬,消失在長廊拐角。
回過頭來,眼角余光瞥見長廊另一頭,也人影綽綽。雞窩一眼便從步履身形認出,當頭那人就是那個裝扮洋氣的,姓謝的洋學生。
這時,從暗門內探頭探腦出來的這個家伙,不但察覺到了長廊那頭另有人來,更察覺到眼前的人身形有異,正仰面看來,語氣困惑地小聲咒罵:“你他娘的誰呀?沒點機靈勁,怎么選上的……”
這一回,這人話未說完,就硬生生地停了。
長廊里極其昏暗,但這人還是辨認出眼前的是個陌生家伙。
這家伙正目光陰鷙俯盯著自己,臉上似笑非笑,好像一只笑面老虎。
雞窩右手的匕首倏地揚起,正要扎下,但這時卻被嚇得魂飛魄散:卻見仰面看來的家伙須發厲張、青面獠牙,分明就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索命厲鬼。
“我是雞窩。”又驚又怒的雞窩,再也忍不住了,右手的匕首倏落倏起,直向這厲鬼臉頰,脖頸扎去。
他一邊扎,一邊在這厲鬼凄厲的慘嚎中大聲咒罵:“我是雞窩,我是雞窩……”
扎得幾刀,面前的厲鬼就叫不出聲了,倏地栽伏在地。
窩火了許久的雞窩,如此寥寥數刀,豈能盡興?只見他飛快地一偏頭,見來到近處的,真真切切是那姓謝的洋學生,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當下他更不思索,倏地一伸手,探進暗門里頭,倏地就又拽出一個呆若木雞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