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沒關系。這樣罷,順子,我們呢,也別猜他什么來路了。這次就是個現成機會,我們就撩一撩他,看看他們葫蘆里,究竟裝的什么藥?看看他們后頭,到底還有那個山頭的大神?”
說著,他又向謝宇鉦瞥了一眼,笑道:“要說關系,誰還沒個關系呀?就我們眼前這謝老板,這剛剛來南京,人生地不熟的,不正打算報考黃浦么?這回頭要是考上了,還不是一下子魚躍龍門,轉眼就是天子門生?要知道,現在的軍政界,黃浦系可是包打天下的!你看我們謝老板這模樣,能是普通人?今天困在淺水遭蝦戲,他日風云際會,又怎知不能搏擊在大江大海?”
“哈……”順子聞言,臉上似笑非笑,“這話的道理……實在。”他偏頭瞟向謝宇鉦,上下打量一下,點點頭:“這事還真說不準呢。謝老板,要真有那一天,可別忘了今兒一塊吃餛飩的弟兄哈?”
“四哥,陳隊長,你們這玩笑開得可以。那我現下可要多承承兩位的情啰,也好到時候,能多回饋一些。”
謝宇鉦也覺得有些好笑,他見這個陳順子,雖然貴為巡警隊隊長,但在侯四跟前,態度卻非常恭敬……估摸著他們不但是發小,而且早有舊恩。只是,眼下這順子隊長……似乎對那些偷錢財的江北佬,也十分忌憚,這,這可不利于自己找回失物呀。
他覺得,有必要給兩人打打氣,便順著兩人的話頭,將話題引向原定軌道:“陳隊長,你剛才說,連你都不曉得那幫江北佬到底是什么來頭?那我們可不可以大膽推斷一下,他們背后,壓根兒就沒其他什么勢力,他們不過是憑著一股蠻勁兒,橫沖直撞罷了?”
后世看過一些爭霸上海灘的影視片兒,里面的主角們往往憑著一腔血勇,一身膽氣,敢打敢沖,最后終于在上海灘的十里洋場,打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上海灘上,幫派火并大都是不擇手段,場面也極其血腥殘暴。
盡管謝宇鉦不喜歡,但他還是覺得,眼下那幫江北佬,其行事風格非常民國,非常上海灘,非常影視化。
要說打打殺殺,在羅霄山里混了一兩個月后,現在的謝宇鉦可不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有必要的時候,殺殺人,跳跳舞,也已毫無壓力。更何況,身邊還跟著盧清這樣一個天生的殺手呢!
他心里甚至都有些好笑,在民國的地下世界,像眼前侯四這樣的“雅痞”,只怕是絕無僅有的珍稀動物了。這樣的稟性,就算是一頭威震山河的老虎,擱上海灘那樣的地兒,只怕也難活過頭三集。
什么事兒都講規矩,講道義,講傳承……保險費低廉到令人發指,收了錢就為人看家護院,按商業的角度來看,這是良心價,更是超值價。這、這哪是社會社團,這、這簡直就是各家各戶聯合自保的模范聯防隊嘛。
謝宇鉦心里已經越來越沒底兒,這樣的溫良恭儉讓,能幫自己找回失物么?
難!
謝宇鉦心里正狂吐槽,對面的侯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謝老板,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南京混碼頭盤子的,有些膽小怕事兒?”
謝宇鉦被說中心事,臉上不由有些訕然,此時見兩人臉上露出一副看白癡一樣的神情,他也懶得裝了,干脆就直接開問:“侯、侯四哥,為什么咱們南京的幫派這么多,卻一個個像個好好先生……我聽說,上海灘那地頭上混生活,可不是這么回事呀。”
“哈,謝老板,這金陵城是什么地方,你想過沒有,要是大家都像江北佬那樣行事,這下關埠上,早就殺得血流成河了。要知道,這可是在這天子腳下,一國首都,各國使館可都在這兒呢,國家的臉面兒在這擱著,你估摸著,能像上海灘那樣管殺不管埋么?”
“那怎么辦?老幫派們行事合乎規矩。大家還可以相安無事。可像江北佬這樣不講規矩的新幫派,又拿什么來對付它?莫非,就只能看著么?”
“那也不盡然。”侯四瞥了一眼旁邊的陳順子,笑道,“在這下關地面,不管你是坐地虎,還是過江龍,再怎么橫,最后也還得老老實實按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