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后座上響起謝宇鉦的聲音:“那就走吧!”
“走,走,上車。”兩人嘻嘻笑著,小心翼翼地從車窗上鉆進座位,先后坐好。
“走咧,鉦哥坐穩啊。”恩子掛上檔,一踩油門,轎車加速向前駛去。
冰冷的江風和夜霧自車窗灌入,坐在副駕位的李子首當其沖,身體一陣寒戰,他連忙將車窗搖上,但橫貫過頂的綢布緊繃,車窗終是關不牢實,冷風以更緊促的方式從縫隙透入,發出習習的嘯聲。
“恩子,到了和縣,我們吃飯打尖。”謝宇鉦喊了一句,然后也將窗玻璃搖上了一些,縮起雙腿,在后座上躺了下來,“我瞇一會兒哈。”
“好嘞,鉦哥,你歇息你歇息,一會兒叫你哈!”前頭的兩人連連答應著。
汽車在夜幕里顛箥著前行,大約三個鐘頭后,在一處燈火寥落的縣城停下。
和縣到了。
“這有家面館,吃點東西再走。”
“好,吃飽了暖和!”車前頭的兩人分別靈活地鉆出車窗。
由于冷風一直灌入車內,謝宇鉦只在開始朦朧了一會兒,然后就怎么也睡不著。這會兒爬起身來,更是覺得寒氣逼人。
下了車,在路邊面館填飽肚子,才覺得身體迅速回暖。
再次上路,換了小李開車。小李技術不如恩子,走得就更慢了。要命的是,下半夜時,漆黑的天空中竟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鄉間道路本來就難走,此刻拌上雨水,就越是泥濘,不多時擋風玻璃上就濺滿了泥漿。
由于車窗始終關不緊,冰冷的雨水就從玻璃縫隙里不停地飛進來,車窗邊很快就濕了一片。由于恩子兩人始終不愿意扔掉車頂上的綢布,說就算濕了濺上泥巴也沒事,只要洗洗就好了。所以,這種狀況也就一直改善不了。
后座的謝宇鉦倒可以不偏不倚地坐在中間,至少淋不上冷雨。車前頭的恩子和小李子兩人無法躲避,只能硬撐嗑著冷風冷雨,不一會兒,兩人就凍得直打哆嗦。
天亮時分,終于到了巢縣。
三人跳下車,回頭看看,只見整輛汽車已經成了輛甲殼蟲版的泥頭車,再看看車頂,只見車頂上頭空空蕩蕩,除了泥漿還是泥漿,原本滿滿當當的那些綢布……早已不知在什么時候不翼而飛了。
“哈,”謝宇鉦看向恩子和小李兩人,他幾乎要笑出聲來,“這是怎么捆的呀,你們?”
“我、我們……”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無語凝噎。只努力挺著在深秋晨風中冷得打顫的身體,兩手左右交替,頻頻抹著鼻腔前的晶瑩鼻涕兒。
找了家旅店,將車沖洗干凈。謝宇鉦向旅店掌柜打聽一個姓倪的酒坊老板,這一打聽,才知道這倪家酒坊在這巢縣大名鼎鼎,所產的白酒黃酒,遠銷廬江、舒城和合肥等地。
店掌柜告訴謝宇鉦,這倪家酒坊就在城南門外的草橋圩邊上,離這不過三里多路。
三人吃過早飯,謝宇鉦便讓恩子兩人在旅店休息,自己信步出城,往草橋圩方向行去。
南門外是一條還算繁華的長街,街上大多是酒坊菜館。這會兒時間還早,街上行人如織,大多門店卻還冷冷清清。
正行之間,忽然前面傳來吶喊之聲,望去就見迎面一隊人,正喊著號子,小跑過來。每跑上幾步,領頭的后生就帶頭吼上幾句,后面隊列中的年輕人馬上也跟著吶喊幾聲,吶喊聲節奏分明,很有幾分鏗鏘有力、整齊劃一的樣兒。
隊列很快就來到近前,只見領頭的后生頂多十七八歲,上穿白褂子,下穿黑色燈籠褲,腰間系條紅綢腰帶兒,稚嫩的臉龐上滿是濕漉漉的汗水,整個人顯得很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