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晶狀體也變成黑色,比墨還濃,令虛云和尚如同著魔。他臉上滿是虛汗,雙眼盯著地面的泥土和青草,立即吸食走它們的生命,令地面只剩黃沙和干草。見其,和尚閉上眼,神色更為猙獰,像做著某種困難事。
夏蕭問過一句話,想走到他身前,可被其抬手攔住。
“夏蕭,我有事要告誡予你。”
“前輩請講。”
“低頭看深淵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腳下,別掉進去。看完深淵后,抬頭一定要慢,否則光太強,會令你眼花失足。”
夏蕭有些不懂,又問前輩這句話的意思。他不喜歡不懂裝懂,趁著前輩還在,趕緊問問,他不怕前輩說自己笨。
虛云和尚的聲音微微顫抖,可他咬著牙,吐字還算清晰。
“不管是誰,即便佛,處在塵世也得遵循常理。你行走于人世中,一定會見到很多人很多物。其中甚至會有黑氣與魔道,與他們做斗爭時,切記小心,別跌進去,抬頭也要慢,否則黑暗和光明交替處的光,能將你烤成焦炭。”
“前輩放心,晚輩不會沉淪。”
虛云和尚暗暗點頭,嘴里念叨著: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他真心實意的祝福夏蕭,可有的事,不是祝福能解決的。世間太多事都不如意,而不如意都正常。
虛云和尚想要站起,可偌大的身體突然軟了,夏蕭察覺到,想去扶,但被他拒絕。
“勾龍邦氏的情況也算了解到了,休息幾日,便離開這,前往下一處吧!早日完成任務,你也早日回家。”
夏蕭站在原地,看著虛云步履蹣跚的回到自己房間。他恐怕是暗疾犯了,在草原上這么多年,和那么多妖戰斗,有些暗疾再正常不過。可家這個詞,從以前的浪漫變成現在的現實,令其不想接受。
以前有舒霜在的地方,便可以當家。現在舒霜不在,他即便回到帝都斟鄩,都覺得不自在,他該如何為父母大哥二姐解釋?他將家里的一員弄丟了,令其消失在絕望的黑暗里。
矗立許久,夏蕭扭頭看宣平公主所住的平和宮方向。勾龍邦氏這一行也不算輕松,可他總覺得有些倉促,覺得有事沒有解決。但無論什么事,現在都被強行掐斷。
回到房間,夏蕭與阿燭一起給胡不歸匯報現在的情況。虛云和尚還在房間里掙扎,他顫抖的手拴上門,一大坨肉倒在地上,引得地面發顫。他身體中有迫不及待想沖出的黑氣,可被其強行壓制。虛云和尚已忘記這是他第幾次如此,可五十年來,每當黑氣從身體中涌現,便是身心雙重的折磨。
胖和尚的臉上全是汗珠,它蹭在地上,盡全力以體內燈燭的光將這些黑氣壓下去。他漆黑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是何處有鮮活的生命,直接洞穿了磚瓦和頂梁木柱。可這些,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若你今后入了魔道,便是與佛背道而馳,到時,你切記要自我了斷,別逼師父下手,我不忍心!”
“佛與魔,勢不兩立!”
“沒有入了魔道的人還能繼續堅守正道,你見哪頭獅子吃過草?”
……
這是師父和前輩說的話,猛地涌現在虛云和尚耳邊。師父已離開七十多年,他死在大妖的爪下,虛云和尚才下定決心要做行者,行走于天下,斬盡妖魔。等他擁有資格,帶著徒弟出行時,卻斗不過妖,令徒弟喪生。
眨眼,那等事已過去五十多年,可現在回憶,還如在眼前。他可憐的徒兒叫著自己師父,央求著讓自己救他,他想活下去,他想長大,可他被妖踩在爪下,聞到了死亡的惡臭。虛云也被壓在獸爪下,大妖覬覦著他的生命和元氣,迫不及待的想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