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
墨門輕生死,重然喏,以天下為己任,出山游歷,常有犧牲。
而墨家弟子從小就接受教育,也能接受死亡和離別。但是聽到熟識的人故去,終究難免悲傷。
墨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黯然一嘆。她的眼中,業已淚光瑩然。
有多少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何時,重新聚在一起的墨門兄弟們唱起了墨家的《憂患歌》。
有的墨者懷抱鐵劍,有的墨者提著鋸刨,有的墨者拄著黎杖……
“生民苦兮——
人世憂患何太急。
饑者不得食兮,寒者不得衣。
亂者不得治兮,勞者不得息……”
有的墨家弟子拍打著手中的劍鞘,有的墨家弟子輕輕敲擊著手中的鋸刨,壯懷激烈地一起高唱著:“征夫無家園兮,妻兒失暖席。鰥寡無所依兮,道邊人悲啼。念我民生苦兮,義士舞干戚!”
唱誦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無分男女老幼,所有墨者齊聲唱著:“念我民生苦兮,義士舞干戚——!”
唱罷之后,在場墨者同時“啪嗒”“啪嗒”兩聲作為結尾,然后將手中的劍鞘和工具放在面前,望空張開手臂,嘶聲望空呼喊:“歷代墨者英靈,魂兮歸來——!”
墨家源自于清廟之守,乃是上古帝王為制衡執掌神權的羲和之官而設,雖然與陰陽家不合,但同樣篤信天地鬼神,是以與陰陽家也是同出一源。
此刻,他們是在以這樣的方式,祭奠當日一同出征,此番再不能歸來的所有同門。
一旁周天行的眼圈兒紅了。
他還記得,自己和阿澤闖天機城一百零八關的時候,那時候,就在這廣場上,持劍圍堵他們的,就有八百劍士。
那時的墨門,兵強馬壯。天機城,生機勃勃。
可是,他來了,他給墨門帶來了希望,也給墨門帶來了毀滅。
杜若將她柔軟的小手,輕輕握住了周天行的手。
周天行看向杜若,杜若溫柔地看著他,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有的痛苦與不安。
杜苦柔聲道:“天行哥哥,我自成為墨門鉅子,讀過很多墨門的書籍。墨家,自戰國風云中起,一路走來,不知經歷過多少坎坷生死,不知多少次幾近滅門。
但我墨家弟子,無怨無悔。因為我們是在尋找濟世救民的良方,為了這個目標,我們赴湯蹈刃,死不旋踵!
這一次,我們一樣是為了這一點!就算錯了又如何,不去追索,又怎么知道它是對的還是錯的,只要本心不錯,大節不虧,我們就能信心十足地繼續找下去。”
周天行點點頭,他的女孩兒長大了。有時候,他覺得那雙稚嫩的肩膀,所能承載的,比他還重。
杜若的目光從廣場上的男男女女身上一一掠過,輕輕地道:“我們回來了。我們和墨天機師兄,現在的最大分岐,業已不在了。我是鉅子,我有責任,把他和一同離去的同門找回來!”
她再也不是那個只知道情愛的單純女孩兒了,從這一刻起,她將要擔負很多的東西。
墨家、墨者、還有天下。
“我和你一起。”周天行把杜若輕輕攬在懷中:“我和你一起找回他們,一起重建,天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