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從懷孕初期一直負責幫何妨產檢的中年女醫生,一路看著他們從剛受孕到臨產,早已經熟悉,看秦廣林急躁的樣子,便多說了兩句。
“謝謝!謝謝!我馬上去!”
秦廣林一直都是小跑的,小跑著掛號,小跑著辦手續,小跑著去接熱水給何妨喝。
“快了快了,醫生說一切正常,痛才是正常的,忍著點……感覺太痛你就咬我,我手上肉多……”
“我知道。”何妨有氣無力地推開他的手,“拿開你的臭蹄子,好臭。”
“是是是,好臭!”
“我要喝水。”
“給。”
“燙……”
“等等我幫你倒一下。”
還有一個月就邁入三十歲的秦廣林,在這一刻緊張的像個孩子,緊捏著兩個杯子把熱水倒來倒去,鼓著腮幫子用力吹氣。
……
陣痛持續了十八個小時,秦廣林記得清清楚楚,他在一旁陪了十八個小時。
十八個小時后,陣痛間隔逐漸規律,何妨被送入待產室,他無法進去,只能在走廊來回邁步,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深呼一口氣,去洗手間抹把臉回來繼續等。
“吃點晚飯吧,昨天到今天只喝了點粥,別餓壞了。”
何爸帶著打包來的快餐遞給秦廣林,這一天一夜何爸跟秦媽都有去休息,只有秦廣林怎么勸都勸不動,還是何妨的粥吃不下后,他才接過來幫著喝干凈。
秦廣林下意識想推拒,看一眼待產室方向的門,還是接到手里打開,大口開始吃起來。
“我是不是過分緊張了?”他嘴里塞著飯,不好意思的笑笑。
別人緊張歸緊張,但沒有像他這樣的,還沒開始生,只是陣痛進待產室就已經慌成這樣。
“還行,能理解。”何爸點點頭,“第一次嘛……都會緊張,就是你反應大了一點,放寬心,天天這么多人生孩子呢,什么事都沒有。”
“嗯,放寬,放寬。”
秦廣林大口吃著飯,含糊應道。
盡管知道一切正常,但他就是抑制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不是對分娩這件事本身的恐慌,而是在踏入醫院的那一刻,心底突如來的擔心。
何妨不是普通孕婦,現在所有這一切都是他們兩口子努力得來的。
她逃過了時間,回溯十年來重新經歷一切,妄圖挽回幾年后那場事故。
他只是個普通人,不知道有沒有神佛,有沒有輪回,一切都是不可知的,在這種腦子亂成一團的時候,無法再保持冷靜。
秦廣林大口把嘴里的飯吞咽下去,拿袖子抹抹嘴,從錢包里摸出來當初在終南那枚早已褪色的護身符,緊握在手里,放到嘴邊輕碰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做每件事情都會有相應的代價,如果這樣的話,他愿意替何妨承擔一切。
求神佛保佑。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何妨在待產室等待第二產程,一墻之隔的走廊里,秦廣林對著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閉目祈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