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堅信,心學能治理大明許多弊政。
只是,需朝廷給以施展抱負的機會,心學得到認可,才會成為圣人那樣的道理。
“老高兄費盡心機,諫言將心學納入秋闈中,怎能令老高兄的苦心,付之東流?”王守仁暗自咬牙。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問道:“心學的道理,能治理天下?”
王守仁不急不緩地道:“回陛下,可以治理天下。
如今延綏和遼東形勢危急,朝廷急缺將才,用兵之道在于心定,這是心學在兵法上的妙用。
知止而后有定,修心能摒棄雜念,達到誠的心態,修成正心誠意的境界,這是心學在修身養性上的妙用。
在事上磨練,不斷反省自我,猶如山中泉水,遇圓則圓,遇方則方,當行則行,當止則止,這便是心學在處事上的妙用。
天命之謂性,率性子謂道,道即是良知,人人皆有良知,這就是教化萬民上的妙用。
知與行合一,能用于萬事萬物中,知道道理,以行證道,據臣所知,宋景、謝丕皆是行此道。”
弘治皇帝品味著他的話。
秦始皇丟棄圣人的道理,自己建立了一套治國之道。
故而,秦始皇對圣人,報以敵視,并不待見。
可秦以后的皇帝,沒有秦始皇的才能,只能依靠圣人的道理來治理天下,對圣人優待。
只要圣人的道理不忤逆朝綱,教化百姓造反,興許可以試試。
弘治皇帝知道,這個決定大膽了些,可他猶豫了一夜,相比秦王和漢武,又算得了什么。
熊繍冷著臉,道:“你說的道理,尚無驗證,怎能讓讀書人修習?”
“不,有驗證,下官能屢次大捷,正是將心學用于行兵中,宋景和謝丕踐行的,也是心學。
熊大人未曾修習過心學,又怎知,這不是心學的驗證?”王守仁反問。
李東陽沉思片刻,將心學用于秋闈取士。
他的顧慮是:“許多讀書人沒修習過心學,作為考題,他們如何能答上來?”
劉健和張升詫異地望向李東陽。
聽李公的意思,只要能答上來,就將心學納為考題的意思,心中有些忐忑。
他們不知道的是,李東陽深思熟慮后,才問出這番話。
陛下一心想實現盛世,今日召內閣和六部來,定有了推行之意。
再反觀宋景和謝丕等人,為朝廷立下許多大功,若是得益于心學的道理。
那么,陛下就會動心試著推行心學,他只是猜中陛下的意圖。
嚴成錦想了想,道:“如今秋闈的策題,只能以偏和奇來出題,對于書生更難。”
科舉在明朝,舉行了近百年,四書五經才二十余萬字,題都出過了一遍。
于是,出現了割題和拼題的現象。
就是把一句話割成兩半,和另一句話拼湊起來,變成縫合怪。
這樣的科舉延續下去,會有什么結局,歷史早有證明。
后世覺得科舉是善政,但是,批判八股文。
身為穿越者,不做些改變,豈不白穿越了?
張升輕嘆,從四書五經中出題,確有窮盡的一天。
劉健和謝遷看向弘治皇帝。
這時才猜出了圣意,陛下怕是真動了念頭。
于是,兩人站在一旁低著頭。
嚴成錦也猜到了弘治皇帝的意圖。
真正打動陛下的,不是心學,而是宋景和汪機等人立下的功勞。
不管是儒學還是心學,都只是治天下的手段。
陛下學的不是儒學,也不是心學,而是駕馭天下帝王之道。
高皇帝留下的皇明祖訓,和唐皇的貞觀政要,都是帝王之道。
故而,壓根談不上對儒學有何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