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奉天殿走回東宮,朱厚照仍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
谷大用說道:“嚴大人答應殿下,卻又在大殿上推諉,實在太狡猾了,奴婢就很忠心。”
“老高一定會替本宮想辦法的。”朱厚照眉上喜意不減,毫不擔心的樣子。
老高在大殿上,只是緩兵之計。
但既然答應了他,就會遵守諾言,至于用什么法子,他也想不出來,瞧父皇和諸公憤慨的模樣,此事與乞換封地一樣,不好辦。
回到值房,嚴成錦陷入沉思中。
鄭乾大步走進來:“大人,陜西西安和涇陽兩地御史,送來急奏。”
嚴成錦打開看了眼,西安和涇陽的堤壩決口了。
黃河繞著陜西,衍生出眾多水系,治理黃河,是朝廷最頭疼的事,治一次,見效不過三五年,又要泛濫。
“如今決口,不僅傷及農作,方圓幾十里皆是泥沙,馬車陷于其中,難以走商。”鄭乾擔憂。
大清早,早朝。
站在左掖門前,嚴成錦聽到張家兄弟罵罵咧咧,運去西北的茶葉被淹發霉了,損失慘重。
西北的交易,以茶葉為主。
游牧民族常年吃魚肉,需喝茶來解膩,甚至有茶能長生的傳聞。
故茶葉很暢銷。
弘治皇帝開口:“陜西西安、涇陽、醴泉、高陵多處,決堤二萬三千九百余丈,洪水灌二百余里,諸公以為要如何處置?”
大殿中一片沉寂。
決口之地,只能重新建造石閘,再修建堤壩,這筆靡費,必會增加地方農稅和徭役。
蔣冕開口道:“臣以為,可令工部都水清吏司的班匠前往。”
“決口兩萬余丈,至少役夫二十五萬人,工部何來這么多人?”韓文搖頭。
雖未治理過河水,但韓文給劉大夏治水撥款時,清算過力役。
大抵知曉人力和財力的損耗。
王瓊頷首:“江南溧陽銀墅東壩,河道四千三百余丈,役夫二十余萬人。
如西安等地,河道綿長,動輒要十幾萬人。
沒有朝廷的支持,是不可能修繕的。”
大殿中,一時間沉寂下來。
李東陽想了想,道:“若不能修繕,只能遷移西安、涇陽等多地百姓,安置于他處。”
嚴成錦心中喟嘆一聲。
流民,就是這么產生的。
百姓離開了原來的土地,就喪失了作用。
朝廷下旨安置,但地方官員沒有多余的土地分出,只能陽奉陰違。
餓極了,百姓就會從安置地開始逃荒,偽裝成乞丐,散入天下各地,變成流民。
劉健搖頭:“西安人數足有五十余萬,堪比京城,何處有田地安置?”
“嚴卿家,朕看你似乎有主意了?”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嚴成錦一眼,不踢一腳這個家伙,是不會吭聲的。
大殿慢慢安靜下來。
大臣們皆習慣了這種安靜。
蔣冕不明所以地四周看了一圈,張升小聲提醒:“此子說話要醞釀一番,日后,敬之兄就習慣了。”
片刻后,嚴成錦開口:“決口有兩處,又恰逢夏稅之際,頗為棘手。
給臣五日,或許一絲把握,能想出辦法。”
弘治皇帝面色凝重,此子心中定是有辦法了,“給你三日。”
蔣冕有些驚駭,陛下竟如此信任嚴成錦,百官竟也不反駁?
退朝后,大臣們各自散去。
朱厚照等在大殿拐角處,攔住嚴成錦的去路,小聲道:“老高,你何時請乞?”
今日偷聽早朝,卻未見廷議良賤禁婚一事。
嚴成錦瞥了朱厚照一眼,再小聲,只怕也會傳到陛下耳中。
“臣不敢欺瞞陛下,必不會請乞此事,臣先行告辭。”
朱厚照當然知道,這是說給大殿中的父皇聽的,樂道:“那本宮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