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能上去,我這都半輩子了,想登上去看一眼劍麻還難于登天,真是可惜我這關系戶了”
說書人搖頭略一唏噓,不再感慨,提著裙擺沖進了大墓中。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
跟雞叫一樣,從南叫到北,從西叫到東,說書人最后才在洗劍池旁聽到了抑揚頓挫的戲腔。
正在唱阿牛繡花,講的是個曲折婉轉,結局悲凄,屬于阿牛與繡花娘的古老愛情故事。
說書人不由駐足,失神聽了幾句后才如夢方醒,用令牌打開石門,幽怨地往門口一杵
“你耳聾了嗎,聽不見人家叫你”
“阿郎阿郎你咿噫在何方”
“喂”
“繡娘繡娘俺諳昂在欸那在水一方”
說書人腳尖一踢。
石子精準飛過,啪嘰一下打中了溫庭的臀兒,滋的血就濺了出來。
“你干什么”
溫庭水袖卷收回來,捂著染紅的屁股,轉過頭怒目而視。
他臉上畫著全妝,一半臉男,一半臉女,一人分飾兩角,分明興致正盛。
回眸后,眉眼一凝,殺氣騰騰,怨念不比洗劍池中天天飽受折磨的名劍們差多少。
“有事。”
說書人自顧自踢掉高跟鞋,也赤著玉足踩進了洗劍池旁剛好沒過水面的青石小徑。
在清脆的嗒嗒水聲間,去到了座前,就跟回了自家一樣快速蜷了上去,連沾水的玉足也毫不客氣踩在了座椅扶手上。
擦了兩擦,雙腿交叉一疊,順手摸過來旁側石柜上的一本書,腦袋往下一倒,說書人邊翻著書,邊道
“小諳諳找你。”
劍經上
“他有事請我,自己不會過來,懂禮貌嗎這人”溫庭不善地目光死死盯著那殘留水漬的臭腳。
“不懂他確實也過不來連飛都不會了,你現在讓他登山,趕明兒你還得跑出去給他收尸。”說書人翻了個身,撅著屁股躺得更愜意了,“哦,還得辦個葬禮。”
溫庭面上浮有悅色,兇光都不見了“哈哈,收尸好啊,我喜歡收尸,葬禮好啊,得風光大葬別打岔,腳放下來”
若是讓那顧氏三兄弟來此,見他們師尊此刻言行舉止,怕是能驚掉大牙。
因為三小家伙印象中,師尊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常年板著臉,輕易嘴角不會勾起,遑論大笑。
且洗劍池乃葬劍冢圣地,他們從進那石門前三日,便得焚香、沐浴、更衣、靜心
一連串程序走完,還得請示完師尊大人,才得進洗劍池。
最后,劍經乃葬劍冢不傳之秘,除了初始拜師可閱,之后只有做錯了事才有可能得到罰抄劍經的資格。
平日里,顧青二三壞事做盡,都沒求來幾次劍經的罰抄權。
“天書當真天書”
說書人翻了幾頁劍經,昏昏欲睡,知曉一輩子都悟不得先天劍意了。
他將古籍塞回石柜上,起身正色道
“魁雷漢找他了”
溫庭眉頭一挑,食指抵住胭脂粉飾的紅唇,陰陽怪氣道“他們十尊座的事情,需要麻煩到我這個小嘍啰”
“需要請你。”
“請”
“對點名請你這位大名鼎鼎的看冢人”
“誰點名”
“除了小諳諳,還有誰”
說書人笑著下座,來到洗劍池旁,蹲下看向向池子的中央。
在一片鐵銹斑斑的斷兵殘刃之間,有一柄同是斷劍,卻歷久彌新,不僅沒有鐵銹和苔蘚,還在劇烈嗡嗡顫顫的青色的劍,劍意蓬勃。
說書人不由一贊“還得是青居,這么久了,還有生命力。”
“這可不是生命力。”溫庭指去,“它是個小哭包,三十年了,還在哭,沒停過。”
嗡
斷劍青居劇烈一震,似是在發出反對的聲音,但“嗚嗚”的嗡鳴聲更刺耳了。
“人家上次見它,它可不是這樣的。”
說書人瞇著眼,依稀記得青居的銹跡和苔蘚,應該長得比其他劍更快、更多才是。
“它老有一個錯覺,覺得它又要重新出世了,以至于它再次沐浴更衣。”
“再次”
“是很多個再次”溫庭謔笑著,“洗了這么多次澡,卻沒有人來寵幸,哎喲喂,我的小哭包,真是凄咿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