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隨手擲出的飛鏢,今夜再一次飛回,好巧不巧,正中眉心。
北槐沸騰的思緒止停,注意力從天機大陣上收回,認真打量起了雨幕中那黑衣青年。
第一次見面時,此人尚顯稚幼。
若非他北槐輕敵,只出動一道微不足道的意念,只操縱起那羸弱不堪的麒麟,徐小受早就夭折了。
連帶著,還有他懷里的這只貓,毛茸茸的白色小貓,也早該姓北了。
“喵!”
貪神毛發一炸,從主人懷里跳了下來。
它溜得極快,蹭蹭就跑到了后方拐角去,躲藏著只敢冒出來半個腦袋來。
煉丹喵,本質上膽子不大。
“我不需要你們了。”
北槐忽然開口:“我曾跟你說過,我丟失了一個很重要的試驗品,很幸運,今天我成功將它找回來了。”
他目送著貪神離開,眼里再無昔日半分渴望:
“你的貓,貪神,是可以作為替代品,但它終究不是我親手培養出來的孩子,它不重要了。”
“就像這個……”
北槐說著彎下腰,在積水中撿起了半張橙色的閻王面具,將之舉起,來回觀摩。
最后輕輕貼到了自己臉上去,任由臟污的泥水貼面,又從下巴,順著指縫,流入腕下袖袍。
“殘留著熟悉的氣味。”他發出了天人五衰的聲音。
“卻不屬于我。”又變成了夜梟的。
“丟掉可以。”守夜開口了。
“捏碎……”
啪!
五指一握,碎片和雨水一并炸開。
連帶著在這張無臉面具下,到最后都論不清究竟是誰的的人生與過往,似也在這一刻強行被畫上句點。
“也可以。”
強扭的瓜不甜,生命卻還會繼續延續。
面具一遮一去,底下那張枯槁的蒼老面孔,也再煥青春。
北槐的手輕輕放下,白凈的臉上泥污很快就被雨水沖刷干凈,從始至終語氣都很平靜。
“啪嗒嗒……”
暴雨摔打在長街上,雨夜安寧。
徐小受同樣端詳著面前這個“人”。
北槐的眉眼十分清秀,如琥珀般的眼珠子純凈無瑕,帶著一股天生有別于常人的淡漠與孤傲。
好似從誕生以來,他便高人一等。
任何生命體在他眼前,全都不值一提,生殺予奪,盡在一念之間。
一路走來,什么牛鬼蛇神都見過了。
有像月宮離那種拿腔作調,遇到危險反而“阿歐”一聲的阿歐哥;
有像道穹蒼那種躲在幕后,滿腹陰謀詭計,捏造化身去體驗情欲的仿生人;
還有活得渾渾噩噩的焦慮哥,自己給自己制定規矩框住自己的蒼生大帝,數不清的思維異于常人的各路天驕……
太多了。
各有各的特點。
但像北槐這種從認知層面上,便不像是“人”的人,當真就這一個。
這是個真瘋子!
他像狼養大的孩子,有一套自己的邏輯。
別人瘋歸瘋,即便也研究生命,譬如道穹蒼,至少還能溝通,沒這種滲人的感覺。
北槐……
不像個人。
徐小受盯著他:“我很好奇,一般像你這種瘋……人,邏輯是自洽的,行事也有一套準則,目標更是無比堅定,你的目標是什么”
歸零
這對北槐這種高級瘋子來說,好像有點膚淺了
北槐嘴角扯了扯,有些悲傷:“阿藥欺騙了我。”
就這,沒了
阿藥……藥祖,神農百草
徐小受還特意等了一下,北槐真無下文了,他便再道:“阿藥將你養大,最后把你一腳踢開,你想復仇嗎”
北槐笑了:“你好像在逗小孩。”
“想不想嘛”
“想。”
“你想怎么報復祂”
“報復。”